麟台风波录(321)

作者:轻微崽子

女子有些不悦,仍垂首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等到脚步远去,苻明韶倏然抬手一挥。

案上的汤盅轰然一声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苻明韶双手撑着桌案,脸色发青,眼内充血,狠狠地盯着那只摔成无数片的汤盅,恨得上去踩了两脚。

按礼,天子发怒,宋虔之合该跪在地上,他恭恭敬敬地以额贴地,看不见苻明韶以恶毒的眼神盯着他,不断急促喘气。

“陛下息怒!”宋虔之大声道。

孙秀从外面进来,才跨进半步,就被苻明韶气急败坏地喝道:“滚出去!”

孙秀战战兢兢地又退出去。

“宋虔之,你可知罪?”苻明韶寒声质问。

宋虔之没有抬头,也没有答话。

苻明韶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两州抗击黑狄卓有成效,柳知行训练的武勇足以平叛,如今如何?”

宋虔之抬起头,尚未来得及出声,劈头盖脸挨了数十页军报。

他从地上捡起军报,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宋虔之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心绪很是平静:这一天,终于来了。

军报当中,苻明韶亲自派出去的密探,将孙逸占了宋州之后,宋、循两州的详细情形调查得一清二楚。

宋州从未出兵镇压过龙河上游的叛乱,循州也没能顺利退敌。

更重要的是,在这份军报里,写明了侵犯南部边陲二州的,不是黑狄军队,而是刘赟的两个旧日下属,他们曾经接到刘赟的亲笔信,又有先帝的指挥剑作为证物,是以毫无怀疑,按照命令装扮成黑狄军人,模仿黑狄人的行军风格,攻入宋州、循州。

“父皇的剑,不是在你手中吗?朕如此信任你,你让朕太失望了。大哥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骗朕!”

雨突然下得更大,冲在屋顶上哗哗作响,一时盖过了苻明韶说话的声音。

即使知道这一天要来,可还是太快了。这一刻,宋虔之才突然觉得心慌,他无意间想到出门之前,陆观说那一句,“晚上回来吃饭。”

☆、剧变(拾肆)

雨下了一整天,门大开着,充沛的水气氤氲在整个堂内。

陆观手中握着一本书,这本书已经看了两个时辰,才看了不到十页。雨水顺着屋檐,穿成水晶珠串,淅淅沥沥往下掉,砸在地面,激起齑粉。

门外匆匆行来一个人,陆观习武,耳力甚好,他视线黏在书页上,一个字都没有看尽心里去。

管家在门口顿住脚,继而踏进屋内,朝陆观道:“陆大人,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陆观眉毛一动,走到管家身边,侧过头去吩咐了一句:“今天厨房有没有小黄鱼?”

管家一愣:“……有。”

陆大人脚步欢快地就走了,管家压根没来得及问他问这个做啥,转而又想到,问这个除了要吃,还能为什么?老罗沿着廊庑,没走几步就碰到一名家丁,他让家丁去厨下吩咐一句,说晚膳要做小黄鱼。

李晔元只穿了一身雪白单衣,外披一件黑色大氅,斜靠在榻边,放下一本奏疏,从手边的小桌上抓起另一本,手里一杆狼毫,皱着眉,神色严峻。

年轻漂亮的姨娘在床畔伺候,白玉小勺里半勺是黄如蜂蜜的汤汁,半是晶莹饱满的雪梨块。

李晔元就着她的手把那块梨含在嘴里,批完一份,腮帮子才一凹一鼓地动起来,同时看向陆观,以眼神示意他随便找个地方坐。

籽矜垂着眼,勺子却在碗中碰出一声脆响,接着又是三四次轻微的碰撞。这声响被雨声盖住,本是一点也不引人注意。偏偏李晔元看到了,奇怪地皱了一下眉,视线上移,看见籽矜脖子和脸急速地变红,尤其是耳珠,竟红得像是会滴下血来。

李晔元看了一眼陆观,话是对小妾说的。

“籽矜,你昨夜没睡好,去补一补觉,晚膳时我让人去叫你起来。”

籽矜如蒙大赦,急忙起身告退,朝陆观行礼时头也不敢抬。她心中如同擂鼓,呼吸变得滚烫,在门槛上不经意绊了一下,连忙一把抓住门框,在丫鬟地搀扶下,留下一袭慌乱的背影,近乎逃跑地离开了李晔元的卧房。

“相爷找我何事?”

陆观讲话直接,没有嘘寒问暖,客套半句也不肯。

“今天的雨下得真大,开春以来,还是第一场大雨。方才的雷,你听见了吗?”

陆观眼神一动:“相爷有话不妨直说。”

李晔元唇角动了动,笑道:“要是逐星,他就不会问这一句。”

陆观表情缓和下来。

“当年在朝堂上,我一直是与秦禹宁唱反调的那个,那时周太傅还在,秦禹宁那小子常常被我气得七窍生烟,但他为人老实,许多话不会说,说不到位,不圆润,也常常被先帝斥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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