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之为枝枝(7)
“微臣不敢。” 魏枝枝谨慎答道。
她这会儿心里头慌了。赵之御今日竟然是在殿内等的她,等她作甚?大抵等她认错罢,可她想不通自己已然服软了,却如何还招得他不悦。
“不敢?孤想你是太敢了罢。”
赵之御似是没了耐心,轻轻咬牙,身子立时逼近了魏枝枝,
“你心里应该清楚,孤先前说的委屈了是指什么?你当孤还愿陪你演戏?魏枝枝。”
这魏枝枝三字从赵之御嘴巴里出来,重华殿立时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随即殿内响起如蚊子般的呜咽声,魏枝枝的眼眶里已蓄满了泪水。
她今日这般没原则地伏低,以及前些日子为了计划这一波辞官几个日夜不眠不休,皆是为了他口中唤的‘魏枝枝’这三个字。如今却换来他一句“陪你演戏?”,可究竟是他陪她演戏,还是她陪他演戏!
赵之御此时慌了,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方帕子递到魏枝枝眼前。那帕子上用金丝绣了一个“之”字,代表着太子私用之物。
魏枝枝此刻小脸已是拧成了一团,情绪失控间亦不管不顾所谓君臣之礼,将赵之御的帕子接来擦起了涕泪。
“你这眼泪还是如以前那般止都止不住。” 赵之御揪起了眉头看魏枝枝此刻豆大豆大的泪水往外冒,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每每都哭得我心里难受。以前就因着其他宫拿了我送你的小南强,你便哭上半日不歇,非要我去他们宫里给你拿回来不可。
你说说眼下你要如何能歇。”
“孤”自动成了“我”。
“殿下难道不知我已很久没有再听到有人唤我魏枝枝了吗?”
魏枝枝抽抽搭搭之下说出了自己这八年来一直不敢在外人面前提起的名字。
赵之御一愣,想起方才生气之间脱口而出的“魏枝枝”,此刻他闭眼垂眸,一脸懊悔:
“你受委屈了。”
而后他一把取来魏枝枝手中的帕子,又细细给她擦起来。
“你别哭了。我其实此次在殿里等你便是想与你说此事。先前一直忙着冠礼的事忘了与你提,其实,一个月前母后同我说起过你。”
赵之御给魏枝枝擦眼泪的动作还没有停下来,只细心地,轻轻地拂过她湿润的长睫、微翘的眼尾、小巧的鼻翼,
“你也知道,我父皇当年应了你父亲,等你及笄或者我立妃,便放你自由身。”
魏枝枝听到这,慢慢安静了下来,只眼尾仍旧红红地看着赵之御。
“母后说她想让你等到我立妃之后,再行恢复成魏枝枝。如今我已行了冠,立妃自是不远,即便那时过了你及笄之礼,也不会过太多。
太子立妃素来都是宫中大事,这太子妃的人选未来必是对我有所助益。
母后为此操心不少,早早便开始物色人选,不容此事出任何差错。你自小便跟着我们走来,更是为我们带来福气,所以母后希望你再多留我身边些日子。”
魏枝枝被这所谓的福气绑了八年,而发话绑了她的便是皇后娘娘。八年都绑过来了,如今皇后只要她再待些日子,她又如何能拒。
再者,如今算着日子过来,最多她也就再待上那么一年,除非赵之御一年之内仍不纳妃,这显然在皇室不太可能。
这样想间,她便松了口气。
她过去只数着自己及笄的日子,却是忘记了太子要立妃的事情。
不过她也无法想象。这个八年前,拉起迷路哭泣的自己的双手,说跟着他到翠华宫便可见到爹爹的少年;这个在太傅跟前,带着不小心睡着讨太傅打手板的自己,快步逃出重华殿的少年;这个怒喝了一众皇弟皇妹,只因他们嘲笑了魏兰树弱不禁风的小身板的威严太子。
仿佛身边除了带着她这么一个假姑娘,便没有再亲近过别的姑娘了。所以她如何也想象不出站在他身边的会是怎样的女子。
“是的。待我立了妃,你便就是魏枝枝。”
赵之御回望魏枝枝,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眸微闪似星星。
“既然这样,殿下为何前面要臣替你打发那么多女子?”
魏枝枝恢复了理智,说话也恢复了先前的君君臣臣。她突然想到先前日子里,赵之御让她打发了那么多女子的事。
那些可都是数一数二的贵女,无一不是助赵之御一臂之力,并且如花似玉的姑娘。
“自然是与母妃赌气。” 赵之御转了个身,用手托腮,
“她不问孤的意见,便随意送这些女子上门。”
赵之御若是说谎,会习惯性将双手握成拳头。当下没有,便是没有说谎。魏枝枝暗中观察着,她暗中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