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甲(151)
这些是黑羽营的哨兵,日夜不间歇地隐匿在附近的峭壁岩缝中,发现可疑的人便会出手。
她身上还穿着碧疆寨子里的南羌人衣服,脸上也是脏兮兮胡乱的一团,张嘴便是一口哇啦哇啦的岭西话。
“是个女的。”
那几名黑羽军对视一眼,似乎已经对她的身份有了几分定论。
“搜身。”
她被按住,身上带的东西被倒了个底朝天。
“都带了些什么?”
“除了一根半长不短的棍子,其余就是些干粮。”
那士兵话音未落,一件巴掌大小的物什从肖南回的里衣掉出,“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质地坚硬。
她继续趴在地上,余光瞥见一人将那铁牌子捡了起来,四周一片静默,随后有人低声道。
“带回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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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晨夙平川与她纠缠的时候,肖南回就已经在打对方的主意了。
她这次西行实为秘密举动,严格意义上来讲,她身为天成右将军的身份已经被暂时“摒弃”了。如此一来,万一真的到了需辨明身份的最后关头,她必须有一点真实可靠的物件来证明自己的立场。她自己的东西是不成了,不过还可以借一借别人的。
于是将夙平川打晕之后,她顺道摸走了那块右将军的腰牌。
如今果然是派上用场了。
那几名黑羽军显然是对她的来历和目的产生了疑问,于是没有就地将她斩杀而是带回了俘虏营中,交给了他们的队长。
他们对接时候说话的声音很低,但也没有特意回避,可能是认定肖南回是个不懂官话的南羌人。
“她身上有一块光要营的腰牌,看制式是从四品将军的。”
“还有别的吗?”
“没了,她就一个人,还是个女子......”
“就算如此,你们也不该掉以轻心。碧疆多女子当道,何况黑羽营的箭居然能射偏,是她太有能耐还是你们太懈怠了?”
几名哨兵连忙请罪,那队长拿了那块薄而方正的铁牌,递到肖南回眼前,用岭西的方言问道。
“这个,你从哪得来的?”
她脖子一梗,大言不惭道:“捡的。”
“哪捡的?”
“不告诉你。”
队长冷哼一声,一把抓住她腿上的箭羽用力一拧,肖南回便疼地嚎叫。
果然全天下人对待敌人的态度都是如此蛮横的。
她眼中挤出几滴泪花:“你杀了我也没用,我要见你们皇帝,我只告诉他一人。”
那队长果然面色一变:“谁告诉你皇帝在这的?”
“我还知道更多!你带我去见皇帝,我就都告诉你们。”
这话一出,对方显然有些动摇。眼前这个女人绝对有问题,但也可能藏着价值万户侯的军情。上战场提着脑袋杀几个敌人,可能也记不了多高的军功呢。
肖南回自知有戏,正等着那队长进一步询问,突然一道声音凉凉在她身后响起。
“瞧这样子,不像是能撬出点消息的人。还是拖出营砍了吧。”
这声音一出,便有种令她熟悉的冷意。
还没等她想起来这声音的主人,那队长已率先说出了那个名字。
“见过鹿大人。”
纪州牧鹿松平。
他不在彤城,跑到这里干什么?
但眼下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鹿松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等穷凶极恶之徒,怎能提到圣上跟前?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们不想要脑袋了吗?”
鹿松平,你个乌龟王八蛋,三番五次坏老娘好事。
她内心在咆哮,然而还是要面对现实。她奋力一扭,努力将自己真诚的脸对上她身后的鹿大人。
“大爷!求您饶我一命,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知道很多事,不信您可以问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们南羌人是从不说谎的,如果说谎是要遭天打雷劈、下刀山油锅的,死后不得超生......”
肖南回知道对方听得懂岭西方言,于是更加滔滔不绝地表达着自己旺盛的求生欲,希望对方能够看在她如此卖力的份上,给她一个“叛敌”的机会。
鹿松平似乎是嫌她身上有些脏,先是退了半步,紧接着看到了她的脸,突然就不动了。
对方的目光实在有些吓人,看得她内心也开始打鼓。按理说那一夜只有匆匆一瞥,而且她现在都这副模样了,鹿松平应该是认不出她来的,但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我保证我绝对会听话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我那寨子就在对岸,寨子中牦牛三十头、黑尾羊一百一十八头,还有很多鸡,总之也算是颇具规模的,你过了三目关一直往西走,穿过一片红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