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千岁(69)

作者:坐也思君

他说,“雀雀你不懂。”

人心叵测,你永远也看不清虚无的假象中隐藏了多少腌臜丑事。更不想你像我一样,堕入仇恨的深渊巨口,每日看不到黎明。

他又说,“雀雀你放心。”

她们待在你的身边,贪的不过是名、财、权、利。我会把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一个个除掉,再把这一桩桩丑事咽进肚子里,你依旧是那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酬神庙会的小观音。

褚洲扯谎,吐字艰难,“有仇。”

“株连九族、满门抄斩!你不是最会这些伎俩吗!”以芙的指甲深陷在掌心,“你怎么不把我也弄死?!”

“小仇而已,故不让你牵涉其中。”

以芙指着自己蓬乱的发髻、浮肿的眼皮以及一路上走来风尘仆仆的外衣,又哭又笑地问他,“你觉得我这幅样子,是不是死了更体面些?”

褚洲缄口不言。

“你拿鞭子抽了我爹娘几下?”

“六十。”

以芙眼神飘忽,“是两人六十还是……”

“一人六十,共一百二十鞭。”

“你拿什么抽的。”

大约是揣摩出了她的意图,褚洲去外面吩咐下人取鞭,末了还要补充一句,“记着了,我心甘情愿任你鞭笞是因为惹你哭,和你父母并无相关。”

以芙冷冷一笑,“那么你千万也给我记住了,家父家母所受的屈辱不会这么算了,阁子里几百条性命更不会这么算了。我告诉你,我还要把属于褚芙的一切悉数归还,谁也别想好过,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那一柄短鞭很快被下人端上来。油黑光亮的皮质外围上布满了长刺,怪不得她在清理父母尸首时地上有那么多零碎的骨头。

想必抽打起来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以芙不亲自动手,让盼山在外头雇人。

“做什么的?”

那人虽然生得五大三粗,却老实巴交。眼睛更不敢往上瞟一眼,略局促地擦擦油光可鉴的围裙,“做什么的?”

“回夫人,小的是杀猪的。”

既然是杀猪的,想必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以芙双眸微弯,“拿鞭子抽人会不会?”

“抽谁啊?”

以芙指指褚洲。

那杀猪的眼睛往褚洲身上一放,顿时把脑袋摇得像只拨浪鼓。那位公子爷穿着富贵、气派通身,哪像是什么平凡人啊。

“回夫人,小的不敢打呀。”

矜贵的、骄傲的小夫人尚未发话,那位俊逸不凡的公子爷却已经开了口,语气阴森森的,“打。”

杀猪的狠狠心,接下软鞭。

昏暗的地下室,男子沉重的闷喘像是炽热烈日下烘烤的大地,沉默着、对峙着。

在酷刑发展到第二十鞭的时候,一块粘在长鞭上的碎肉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甩出,飞在以芙的脸上。

以芙动了动僵硬的指尖,赫然看到一块血淋淋的肉碎捻在指上。脆弱的胃部蠕动着一股酸味,顺着喉腔瞬间涌出,哇得吐出一摊黄水。

被吓傻的盼山朝她看去,气息奄奄的褚洲也朝她看去,挥舞着鞭子卖力抽打的壮汉也回过神,茫然而又尴尬地看着眼前一幕。

盼山急忙迎上,“娘娘!”

“回宫。”以芙的喉间遽然发出一声绵长的泣音,“我要回宫——”

……

日暮西斜,空荡的宫殿内汹涌着一阵阵的碳火,烧得人心惶惶,呛得人泪流不止。雕花高凳上的玉壶摔在地上,破了一个脚;红玉珠帘扯开,嘈嘈切切地在地上滚动。

以芙半靠在架子床,看着头顶的浮纱。

胡太医说她病了,说她因为褚氏夫妻亡故的原因,郁结在心,便开了两剂安神的药。

她不要吃药,也拒绝了所有人的拜访。

林献玉带了蜜饯,在外面轻言细语地劝过一回便走了;秦遂站在外殿,规规矩矩地将病后不吃药的好坏说了一遍;盼山急得像是只热锅上的蚂蚁,隔一会儿就过来敲门催促……

以芙把脑袋埋在被里,像只鸵鸟。

她想阿爹阿娘了。

每当她不听话、不愿意吃药的时候,阿爹总是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高高地举起鸡毛掸子骂, “你再不吃药,爹就打你了!”

娘亲会熬一碗甜汤,上面漂浮着一层白胖胖的糯米团团。夜里,会搂着她温柔地哼唱童谣。

这一次却没人骂、没人哄了。

以芙翻了个身,展开了柔软的肚皮儿。她眯着眼睛,左手轻轻地拍打着小腹,像是从前娘亲哄自己一样,“狼来啦,虎来啦,老和尚背着鼓来啦……庙里有个小二郎,二郎二郎你看家……吃了大西瓜,囡囡就不怕啦……”

第37章 龙榻 大人可喜欢奴家

昏暗的囚室里, 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婆子哆哆嗦嗦地窝在角落里,有冷风从她的空荡荡的裤管里钻了进去,她“嘶”一声, 抱紧了伤痕累累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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