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千岁(34)
他似乎也是很嫌恶这番打扮的,衣领上中规中矩的盘扣被扯开了,全凭鸦青的墨发遮掩着蜜色的一段肌肤,莫名有点颓败的美感。
小池子伏在地上,安安静静地等着。
座榻上的男子似乎很早就醒了,只是在阖眼闭目养神。褚洲的右手正撑着头,左手不紧不慢地揉捏着鼻骨,“怎么了。”
“皇上昨儿个夜里又封了一位贵人,直到今早才了解了娘娘的情况,便着奴才送了一些燕窝、人参,让娘娘补补身子。”
小池子等了好半晌,才听到他沉沉地应了一声,“嗯。”
“大人,娘娘可好些了?”
褚洲敛眸,瞥了一眼内殿。
昨儿夜里把药给她灌下后,头上的热度已经退了不少,只不过还是迷迷糊糊地昏睡着,不大有苏醒的迹象。
又因为自己穿着湿衣,不好把寒气过渡给她,就在外殿将就了一夜,却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褚洲疏懒地,”就那样。”
小池子虽然不理解他口中说的“那样”是哪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皇上说那个贱婢死得太轻松了,教奴才问问大人,打算怎么处置?”
那个贱婢名叫宫韩儿,是尚书省六部侍郎的庶女,因为貌美备受宠爱。只不过家里在一夕之间出了变故,自疯了后就被送进了冷宫。
一个疯女人拎刀子杀人砍人再正常不过了,然而这么轻轻松松地闯出宫殿,且恰好就撞见了以芙,总是古怪。
褚洲道,“煮成肉羹送给她家里人罢。”
“约莫大人忘记了,宫韩儿的家里人都死绝了,就是八竿子打不着儿的远亲外戚都难寻。”
褚洲微蜷着食指,百无聊赖地轻磕着青玉小案。声响脆泠泠,将小池子的脑门儿震得酥软,“大人?”
他试探地抬头,见褚洲已经趿鞋下榻,走到了婕妤的镜台前面,“那就把肉糜赏给冷宫里的其余人,以儆效尤。”
小池子应下,还是呆愣愣的,看着他在婕妤的妆奁里面挑挑捡捡的,最终拣起一块象牙篦束发。
他身形动作泰然,甚至让下人觉着他才是这里的主儿。可小池子心里面又有种说不上的违和感,毕竟这里是皇上的居处,婕妤是皇上的后妃。
“那奴才就先退下了。”
“顺便,把秦遂叫过来一趟。”
褚洲对镜整理好衣装,掀了幢幢红帐,往晦暗的室内走去。
相比于之前额头滚烫、梦魇不断,架子床上人儿的情况已经好多了,唯一看不顺眼的就是惨白如浆的脸色。
褚洲有法子让她的脸颊变得红润。
他低垂下头,与以芙抵额相交,只毫厘之差就能一亲芳泽。纠缠鼻息里,能那么清晰地感受到弥漫蒸腾的热气从脸畔拂过。
褚洲直起身子,沉默地盯着她的睡颜。心里边却想,这个法子失了效用,或者用的时机不太恰当。
殊不知,自己的耳垂也轻微地发燥,浓郁的赤色悄无声息地祸及了他的眼尾,又无人得知。
……
外殿,秦遂与盼山并排跪在褚洲面前。
“……后来,等奴婢赶到娘娘身边的时候,就见到了一只脑袋吊在娘娘的脚边,娘娘看了奴婢一眼就昏了过去。”盼山揉着眼睛哭诉,“奴婢宁愿受伤的是自己,也不愿看到娘娘受苦啊!”
褚洲呷了一口茶,“秦公公呢。”
秦遂挑起凤眸,慢慢地盯上对方,“奴才不明白,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盼山却听明白了,“秦公公与奴婢一样,都是愿意为主儿遭罪的!昨夜里他为了保护娘娘,脚上还被乱石剜去了一大块肉!”
“那换宫道走的主意,是谁出的?”
褚洲自然了解以芙的脾气,既畏黑又怕鬼,有光明大道不走反而往黑黢黢的黄泉道去。
盼山撇嘴哭着,“奴婢和秦公公断不可能生了坏心死去害娘娘的,只因为平日走得那条宫道不干净,这才退而求其次选了别的走!这主意是我们两人一起出的!”
“本官听说秦公公的功夫一向了得,脚力怎么就追赶不上一个寻常妇人呢。”
这会儿,盼山却无法子为秦遂辩解了,只是因为昨夜的经历,彻底地相信了他对以芙的忠心,“公公,你快与大人解释呀。”
褚洲的嘴边浮起一丝笑意,冷睇着面前的少年,“公公放宽心,本官只是想调查出事情的本末,不会平白往人身上泼脏水。”
秦遂虽跪在地上,可上身挺拔,宛如一株遒劲的绿松,“回大人……”
外边,蓦然一声太监尖利的传话,“皇后娘娘嫁到——”
林献玉身后簇拥着一群浓妆艳裹的嫔妃,见到殿内的情况显然不见意外,“本宫和诸位妹妹心里都记挂着婕妤,可若比起来,还是不及太尉费心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