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樊崇义，尚不知自己被拆穿了，美滋滋地做些美梦：虽说程家娘子容色平平，配不上他，可到底家世好极，进了门若是能孝顺父母、伺候丈夫，也勉强能留她做个当家主母，至于阿芜—

阿芜容颜颇好，又对他小意殷勤，满心满眼的崇拜，自然比程思淼那个所谓的“才女”强了不少，何况她如今已经有孕，虽未能在父母那边过了明路，只能苦巴巴地被养在外面，可是只要孩子落地，自己偏要抬她进门，又有谁能拦住呢？

要说自家的爹娘，也是窝囊！她程思淼就是再有手段，不也就是个女流之辈吗？程家哪里肯为她出头得罪自家呢？

樊崇义恨铁不成钢：把程家看得比天还重，得了亲事便把他房中的侍妾尽数遣散，亏的他新结识了阿芜，要不然，这段日子指不定有多熬呢！

他自然是没考虑过被程家发现的，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即便被发现了养了阿芜，程家又能拿自己怎么办呢？

他家女儿那个性子，若只是为了一点点小事便要同他婚事作废，还不知要怎么被长安城的人耻笑呢，除了乖乖嫁给自己接纳阿芜，她难道还有其他选择？

“淼淼，我们多年好友，你别怪我戳你伤口，”温婉也同样好奇地问道，“若是发现了樊崇义真就是个负心汉薄情郎，你要怎么办？”

这事同她的可不一样。

赵子言当日同她相交一事满长安城的人可都不知道，这才让她有了喘息的空间，不至于被人耻笑为遇人不淑、与人私定终生了去；程思淼这门婚事可是没瞒着，保不齐就有等着看笑话的呢！

“怎么办？”陆双瑜倒是率先反问道，“婚事作废，从此后各自娶嫁就是；只是我们思淼姐姐仍是叫人趋之若鹜，樊崇义就是人人唾骂、满街喊打了。再不济，我叫我阿爹上本子参他一折，保管他今后再也没有出人头地的可能！”

程思淼被她大言不惭的话逗笑了，失落的心情一扫而空：“你以为那么容易呢？贸贸然提了退亲，说不准是谁遭殃呢！”

“那姐姐直说了他在外头养了外室不就好了？嫡妻未进门就先有了庶长子庶长女，这是哪里来的道理？亏他父亲还是个四品官呢！”陆双瑜吐槽道。

说起这个程思淼却更加有些勉强：“窈窈貌美又乖巧，自然是不懂其中险恶的。”

说罢她便绘声绘色模仿起了长安城常有的奚落之声：

“定然是樊家公子看不上程娘子，这才在外头重新找了个温柔体贴又年轻貌美的妾侍呢！也算是人之常情。”

“这话着实不错，程娘子貌丑无盐，哪里比得上外室国色天香？”

“即便是程家女，这樊公子也是嫌弃得很呐！”

“思淼姐姐！别说了！”陆双瑜慌忙打断她，拉住她的手捧在自己胸前，“好姐姐，可别看低了自己，这樊崇义身家、才学样样不及你，你肯嫁他，对他便是天大的恩惠，他不领情，也只是他愚不可及，无福消受，姐姐怎么怪起自己来了？”

“窈窈，我知道你心疼我。”程思淼叹了口气，“可是在长安城众人眼中，我不过是一个相貌平平、仗着祖父的权势的小娘子罢了，若是真退了亲，难保这些话不会落在我头上。”

“那你就真要忍气吞声不成？”温婉也怒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现下还未成亲就这么欺负人，这成亲以后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阿婉说的一点不错，”陆双瑜也劝道，“长安城的风气你还不晓得？听风就是雨的，当年端静长公主发现驸马夜上青楼休夫都能招惹来非议，你怎么还把这当箴言呢？早早撇了这腌臜才是要紧事，要说便随他去，还能对你有影响不成？”

程思淼摇摇头：“我自然不会全然信了这些话。只是到底有些难受，明明同我无关，我也深受其害，到头来仍是我要担着这包袱，总是有些意难平。”

“理这些做什么？”温婉见她回心转意，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你是程相嫡亲的孙女儿，父亲也身居要位，母亲是萧大将军的妹妹，兄长乃是天子近臣，未来前途一片大好；他们自然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不必去理会这些个风言风语！”

“就是呢！”陆双瑜道，“之后我再让阿爹参他一本，最好把他打发到军中去，调得越远越好，总不会出来说你什么；时间久了，人们也就不记得这事了，不必忧心。”

程思淼不免要道声谢，三个人说开了话又滚做一团，里头就显得热热闹闹的。

与此相对，院中就冷清许多，几个伺候的丫头看着面前一片冷凝神色的云宁之，都是大气不敢出，深深有些怀念自己姑娘在时云娘子的喜笑颜开与温柔可人，哪像如今，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倒是吓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