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醉亦歌亦山河(168)

作者:蕉下醉梦

常歌单膝跪在左侧,祝政单膝跪在右侧。

渔窗外,是平流大江,是高峡峻峰。

一行鸿雁乘风,掠过窗中江景。

祝政伸了左手,和着浩然长风,一字一顿说着自己的结盟誓词:

“豪情峥嵘,长歌仗剑。宁我家国,定我河山。”

常歌望着他眸中坚韧的火,以自己左手握住了在祝政左手。常歌不知为何迟疑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开口,缓缓说:

“死生契阔……”

他只说出开头几字,便看到祝政陡然一震,看向他眸中,既有震撼、亦有欢欣。

常歌接着起誓:“……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句有如穿南而过的风,一举将祝政眸中的星火燃成燎原之势。他又惊又喜,只觉得心情要冲上天际。

祝政急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常歌挪了眼神:“《邶风·击鼓》,是首戎马之诗。”

祝政手上加了力道,几欲要将常歌拉入自己那侧:“先生说不是。”

常歌咬牙扳回了快要被祝政拉得偏倒的手,说:“歃血结盟呢,休要中断。”

祝政这才强抑着心情,只由着他的心绪神思乘风而起,忽而顺流东去,忽而驰荡天际。他心头有压抑不住的喜乐,亦有按捺不住的自豪。

他只想四处奔走,向天下昭告:这是他的常歌,从此之后,只是他的常歌。英姿飒爽,绝世无双。

甚至,他看着常歌一本正经抽出短刀的模样,都觉得格外的甘甜。

常歌手握短刀,笑道:“我要划了,先生莫怕。”

祝政定然道:“为你,千万刀,都值得。”

常歌低头一笑,短刀将祝政左手小臂一划。此刀,恰巧落在祝政的噬心蛊毒疤痕之上。

些许血液,滴入了二人紧握的手下放置着的竹筒之中。

筒中满酒,祝政的鲜血在酒中氲成了一朵赤色的花朵。

常歌再度提刀,他想了片刻,也划在自己左臂的噬心蛊毒疤痕之上。

常歌的血滴扑入酒中,热烈地迎向祝政方才那滴鲜血。二人俱盯着竹筒,望着二人的血迅速缠绵融合在一起。

常歌收了短刀,抽了手。祝政仍有些恋恋不舍,抽开前带着些刻意地捏了捏。

常歌警告般瞪了他一眼,将祝政的注意力拉回至结盟之上:“仅有一杯,只得先后喝了。”

祝政颇有些惋惜地点了点头:“若有两杯,还能饮得合卺酒。”

常歌白他一眼:“这是歃血为盟,又不是永结同好。”

祝政笑道:“并无二致。”

常歌不理他言语中的调笑意味,仰头饮了半筒带着二人血液的酒。他将竹筒递予祝政,祝政饮完了另一半酒。

饮毕,常歌颇有些放松地随意靠坐在船侧,神色轻快了许多。

祝政低头浅笑:“结盟已毕,我可与将军说道说道那首诗了。”

常歌已然将此事忘于脑后,随口问道:“何诗?”

祝政将他猛地一拉,直将常歌拉得扑入自己怀中。他紧紧固住常歌,凑在他耳边说:“戎马之诗。”

常歌霎时明了他所指。

昨夜,他原本想诱了冰魂蛊毒发作,未料到荆州已然转暖,百般吹风居然是诱而不得。无奈,他只得半夜装作毒发,本只想诓着他解了束带,自己趁机逃走。

未曾想到,祝政毫不犹豫就为自己服了燧焰蛊毒,反而让他心下不忍起来。这一犹豫,倒是偶然听了小半宿祝政的肺腑心声。

原来,此非单向的情。

他喜欢了祝政太久太久,甚至喜欢到毫无底线。祝政伤他虐他,常歌亦恨不起他心中风致倜傥的祝政。以至于,才听了祝政些许心声,他便立即冲昏了头,以诗明志。

引《邶风·击鼓》之时,他还藏了些心思,大不了一口咬定此为戎马之诗。

只是,常歌只以为自己爱的深情而卑微,却低估了祝政的情。

祝政将他拉坐在怀中,紧搂着常歌,接着问道:“将军还说此为戎马之诗么?”

常歌陡然被拉得极近,窘迫地红了耳根,他依旧一口咬定道:“就是戎马之诗。”

祝政望着他,缓缓摇了摇头:“将军理解错了,先生教教你。”

常歌下意识知他又要非礼,以手肘横抵着祝政胸口,压低了声音喝道:“休要无礼,还有旁人会看到。”

祝政偏着头笑了。

他的常歌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怕羞。

祝政左手按下常歌抗拒的手肘,顺势将他拉得更近,右手一抬,广袖恰巧将怀中的常歌掩住。常歌些微的体温霎时乱了他的心跳,平白地生出了些亢奋。

他望向怀中的常歌,低声说道:“将军知羞,先生帮你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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