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了(7)
牧北连忙道:“别急别急,你把气喘匀了再说。”
谢南婉歇了一会终于把话说出来了:“我、我在找一个人,他、他叫邓国立,有一个人在找他呜......”
“什么?”牧北微微皱起眉头把谢南婉手上的纸拿了过来,“邓国立,1925年6月8日出生,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老兵......你在找我外公?”
“什、什么?”谢南婉呆呆地看着牧北,眼睛里的眼泪都忘记流下来了。
牧北看着她哭笑不得:“你这是在干什么呀?这、这是我外公的信息啊。你找他干什么?”
“不是、不是我!哇呜呜呜......”谢南婉这个爱哭鬼又哭了起来,几百张寻人启事也顾不得了,扯着牧北的手就要走,“走!去你家,去你外公家!”
“欸欸欸,”牧北满脑子疑问,看谢南婉哭得这么厉害也觉得事情很紧急,顾不得把事情问明白就只能把她先带回家,“方向反了,是这边!”
“妈,”牧北开了门换鞋,谢南婉跟在他身后进来,牧北又拿了一双拖鞋给她,一边说:“我带了个同学回来。”
牧北妈妈从一个房间中走出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儿子身后的女生:“带了个这么可爱的女娃啊。”
谢南婉哭得眼睛红鼻子红,跟只小兔子一样,开口礼貌地打招呼:“阿姨好。”
牧北带着询问的神情看向谢南婉,谢南婉掀开羽绒服又掀开一件羊毛衫,牧北按住她的手:“你这是干什么?”
谢南婉撇开他的手说:“你等一下。”然后在最里面一件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方脏兮兮的、黑乎乎的手帕。
牧北妈妈看到它“啊”了一声:“你怎么会有这件手帕?”
谢南婉眼睛亮晶晶的:“阿姨,你知道这件手帕?”
牧北看着它说:“好像外公也有一条。”那方手帕绣着火红的木棉花,外公说,这是英雄的花朵,也是最美的爱情。
“棉华、棉华......”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嘶哑的声音,牧北妈妈温声应着:“爸,我在这。”然后转身走了进去。
谢南婉看见手帕泛着淡淡的金光,棉华几近透明仿佛一碰就碎的魂魄出现,谢南婉轻轻地叫她:“棉华。”
棉华进去了,牧北疑惑地看着谢南婉,谢南婉可怜地看着他:“拜托拜托让我进去看一下,事情结束我一定告诉你全部经过。”
牧北跟着她一起进去了。
一进门,谢南婉就闻到了一股药草味,还有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像时间漫长,一不小心发酵了的味道。
谢南婉看向床上的人,那个在棉华口中英俊勇敢的好儿郎已经变成了鹤皮白发、弥留在即的老人了。牧北的妈妈侧着耳朵听床上的人讲话,那个苍老的人一直叫着:“棉华、棉华......”
牧北妈妈叹了口气温柔地回他:“爸,棉华在这呢。”
谢南婉看见棉华飘在床边,轻轻地将脸靠在老人手上,她轻轻闭着眼,晶莹的泪水流出来,滑落着滑落着,滴在老人褶皱的手背上,她应道:“棉花在这呢。”
老人忽地睁开了眼睛,眼神充满惊喜和不可置信:“棉华,是你吗?”
谢南婉把灰色的手帕递过去,牧北和他妈妈惊讶地看着老人坐起来接过那方手帕,老人浑浊的眼珠留下晶莹的泪水:“我就知道,咱们说好的要一起上路,就要一起的。”他从枕头下方找出一方手帕,那经历了七十年时间早已发黄褪色的手帕同样绣着盛放的木棉花,金丝线绣着两个繁体字——棉华。
棉华透明的魂魄忽然发出温和的白光,她轻轻地抱住了眼前的人,然后魂魄渐渐消散,她轻柔的声音水波一样散开:“我在下面等你。”
牧北把捂着嘴巴哭得不成样子的谢南婉带了出来,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又哭了?”
谢南婉呜咽着说不出话了,只拉着牧北的衣袖摇着头落泪。
牧北跟母亲说了一下就把谢南婉带出家门。吹了一会风,谢南婉才说得了话,断断续续把自己跟棉华的事情交代了。
牧北听完之后很久都没有说话,两个人沉默地走着,牧北突然说:“其实我妈妈也叫棉华。我妈是我外公领养的,他说,他和棉华约好了陪伴彼此一辈子的。”
后来听牧北说,他的外公过年的时候身体突然好了很多,一家人过了一个其乐融融的春节。然后外公突然有一天说自己要走了,他看着窗外街道上的木棉花说:“我要拿上开得最美的一朵木棉花,去见我的爱人了。”他就在一个鲜花盛开、热闹仍在的清晨离开了人间。
牧北看着果然哇一声哭得很大声的谢南婉无奈地说:“妹妹、姐姐,你看旁边的人都以为我欺负你呢,咱哭小声一点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