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了(6)
随着时间流逝,棉华情绪越来越低落,也不像以前那样满校园飘荡了,大部分时间都躲在手帕里不说话。
谢南婉一直在想办法,上课也老是走神,已经被老师点名过好多次了。谢南婉羞愧是羞愧,下一次还会这样,她自己都麻了。可如果她知道自己走神会发生什么破事,她一定听老师的话集中精神,绝不上课开小差!
这一节课是书法课,谢南婉铺好宣纸拿着毛笔写字,写着写着就发起了呆,回过神来同学们已经换下一幅字了,她连忙就要掀掉第一张,结果放在纸面上的墨水被她一抽纸就掀倒了,黑色墨汁一下把桌面侵蚀,全班人都转过来看她。谢南婉心里一紧张就把兜里装来擦鼻涕的纸全掏出来就往桌子上扔,定睛一看,棉华的手帕混着纸巾掉在桌面上,一瞬间就把火红的花朵染黑了。
“啊啊啊啊!”谢南婉魂都要吓没了,一把抓起手帕就往外面跑,根本没听到老师在身后叫她。
手染上了墨水,衣袖也遭了殃,谢南婉就是不敢停下搓手帕的动作,一边洗一边掉眼泪。
棉华听到了动静跑了出来,刚想问她怎么了就看她手上漆黑了一大块的帕子,魂魄的毛都炸开了:“谢南婉!这是怎么了!”
谢南婉被她一叫眼泪都连成线了:“呜呜对不起,你的手帕被我弄脏了......”
棉华又气又心疼,伸手去碰却根本碰不到,一直伸手去抓就是抓不到。
谢南婉看着她癫狂的样子却突然大叫起来:“混、混蛋、混蛋了!”
棉华立马给了她一拳:“你说谁混蛋!是你把我的东西弄成这样的你个混蛋!”
“不、不是啊!”谢南婉急得结巴了起来:“是你的魂魄、它淡了!”
谢南婉缩在床头看着半透明的棉华不敢吭声,只是流着泪然后轻轻地抹去。
棉华飘在桌子前,七十年前鲜艳亮丽的手帕此刻变得黯黑破旧,像被时光遗弃的记忆,透着一股残旧腐烂的气息,寂静地躺在桌子上。
棉华头上的血洞又开始渗血了,原本看起来浓稠温热的暗红色血液此刻显出一种晶莹透亮的粉红,流在她从灰青到苍白,再到现在半透明的易碎的脸庞。棉华看着手帕无声地开口:“阿立。”
谢南婉从来不知道鬼魂也能流泪,那剔透到仿佛幻觉的泪珠滑过棉华的脸,混着流了七十年的血水滴落了下来,透过木桌,透过地板,透过七十年的时光,滴落在虚无之中。谢南婉仿佛看见了七十年前战火纷飞枪林弹雨之下,两个有志青年怀抱着对祖国的深爱,割舍下了彼此的爱恋,投入到了抗日战争之中。美丽的女孩不输男儿热血上场杀敌,却被无情冰冷的子弹击中头部,从此化为亡魂飘荡七十年,只为寻找那个曾经承诺互相白头的青年。
谢南婉哽咽着说着断断续续的话:“我、我去找山上的道士,我、我一定、一定帮你找呜......找到......”
棉华摇摇头:“你找不到道士的。”
谢南婉把自己想找人的事告诉了自己的所有好朋友,让他们帮忙寻找。不知不觉到了寒假,仍然没有消息,谢南婉就自己打印了几百张寻人启事去贴,甚至还跟发传单一样在路上拦着人给。
棉华的魂魄越来越虚弱越来越透明,现在不到必要的时候棉华已经没有精力出来了。
谢南婉捧着一叠的寻人启事,硬着头皮给过路人发:“帮帮忙吧,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有一个人找了他七十年了......”
临近年关,四周都是热闹的声音,几乎每一家商店都在放着喜庆红火的新年歌。路上的人走得很慢,大包小包地提着,脸上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容,有人带着孩子,有亲密的情侣,有身体硬朗的老人跟随家人一起出来买新衣服,他们交谈着、大笑着,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关心,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人滞留在阴冷的时空中杳无音信,而另一个人身死魂死,也找不到对方。
谢南婉越看心越疼,眼泪哗啦啦地流,一下子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坐在街道旁的树下哭着:“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啊!”
“谢南婉?”
一道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南婉抬起涕泗横流的脸看见了牧北,她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呜啊呜呜牧北......”
牧北从刚才就看见这个小姑娘抽抽嗒嗒地发着传单,还以为她是又感冒了,结果看她蹲在这一动不动的,以为她不舒服就过来了,没想到她是在当街哭鼻子。心里觉得又无奈又好笑,牧北轻轻拍着谢南婉的背问她:“怎么了?”
“我、我......”一下子哭得狠了,谢南婉又犯了说不出话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