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夷(297)
从纷乱的情绪之中暂时回神,令夷逼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下,集中在眼前仍旧带着悲伤不断说着的宗梧。
即便看得出对面的老者已满心愧悔之意,令夷却是冷硬道:
“宗梧长老……你方才说,献祭固封,仍要由四大仙门继续?那么在那全了大义的献祭之后的一切,仍由四大仙门来左右解释么?不会有人知道这恶浊魔气为何出现,不会有人知道九州其他各地裂出的魔气有多少是人为,不会有人知道那些惨死魔物之手的人有多少本不必经历如此命运……一切,仍如现下一般,是么?”
宗梧顿了顿,没有说出话来。
“献祭不得不为?呵,不得不,说得倒是轻巧。凭什么,维清要接受这强加的命运,按着这定好的道路走下去,为这群无耻之人的罪孽牺牲自己永世的轮回之机呢?他的命,只能,也只该由他自己做主,其他人,尤其是仙门,就算是所谓养育他的乾华,也根本不配!”
宗梧听到令夷这话说到这里,似乎是并不赞同献祭之举,也要拒绝帮自己传达那句话的意思,顿时有些焦急:“小友,此事事关……”
“九州是万千生灵的九州不是他一人的九州,这根源的罪孽也是四大仙门的罪孽与他并无关联!是你们欠了天下人的,可不是他!他不欠天下人,凭什么这么理所应当理直气壮地,要他为不相干的人牺牲?”
奔赴
在令夷遇到苍玄的宗梧宗长老,虽有些事并未谈妥,却到底还是得了对方,帮她应对身后四大仙门仍落在她身上的些许眼线问题的承诺的时候,身在清州的维清和周潋,已走出了山谷中联成一排的房屋。
按照钟久在他们走入第一间屋子之前的嘱咐,他们并没有试图进入最后一个,并没有与其他几间打通连在一起的屋子。
他们从靠近山谷入口方向的房屋进入,又从这一端走出,十几步之外,便是近看才发现,与其他那几个隔了一些距离建起的,与其他的那些风格有些不太一样的屋子。
眼下站在这房屋上了锁的门前的维清和周潋两人并不知道,这一间屋子的外观,很有些中州白家那片废墟里依稀可见的风格模样。
而在这最后一间屋子的另一边,拐过一个弯,在一丛一丛的灌木花草遮掩之后,有一片……
坟冢。
那刻在一块块石碑上的字,与先前他们看到的木架摆放的物品旁纸张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都是林喆的字迹。
这些大都是衣冠冢。
因为这里每一个坟茔的主人,都并没有能够留下能安稳入土的尸身。
石碑之上都是熟悉的名字,最前面的一排,陆岩,傅行之,楚歌,白晞,还有容瑾和顾汐。
林喆的墓碑也立在这里,这也是唯一一个并不是只葬了旧物的坟冢,立在白晞的衣冠冢旁边。
一时间,看了太多也知道了太多的维清和周潋两人,站在这众多的坟冢面前,却都沉默着没有话可以说。
“林喆是我亲手葬的。”钟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仍旧是那庞大的银狐模样,但行动之间却是悄无声息,甚至此刻开口说话的声音都刻意放轻了不少,似是怕惊扰了这片不大地界上的宁静:“但他的碑却是早就刻好了的……跟白晞的那块,一起刻好了的。”
先前一直被钟久拦住的葳蕤和许铭两人也在钟久的身后跟着一道走了过来,只是都碍于钟久的阻挡并没有上前。
许铭还好,见维清和周潋两人都有些与先前不太一样的沉重之态,虽目露担忧却也还沉得住气。而葳蕤虽然咬紧牙关憋着没有吵闹出声,却是一刻也站不住,不时地踮着脚朝他们那边看过去,焦急溢于言表。
维清没有动弹,仍旧面朝着眼前的石碑。
他正对着的,正好是容瑾和顾汐两人,立在一处的墓碑。
倒是周潋,深吸了一口气半转过身看向钟久,也跟钟久一样慎重地压低了声音:“这几间屋子里都有些什么,前辈……亦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是么?”
钟久没有否认:“不错,你们看过的几间,还有你们没进去的最后一间,我都知道。”
周潋:“那……”
钟久的视线越过周潋,落在了仍背对着这边,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维清身上,目光之中说不清是不是悲悯:
“方才,流彩尖晶的金光又绽……你们又试过,如此,便是确认了。”
维清这转过身来,脸色比起先前略有苍白,但神色之间仍旧算得上平静。
他这个当事人,比起一旁的周潋,要显得平静许多。
“前辈。”维清仰头看向钟久:“既然前辈已确定了,那接下来,前辈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