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司事(98)

作者:九清阁

“若是如此,这谢蝉也算不得罪恶滔天。然,人在做,天在看。大理寺前去荀府捉拿谢蝉,探花郎蒋离也跟着去了。他一进谢蝉的院落,便瞧出院中十几株牡丹有些古怪,七月里竟还开得这般艳丽。便命人挖出来瞧瞧,这一挖不打紧,却挖出了十几具婴儿骸骨,每一棵下埋着一具。当时在场的人无不毛骨耸立,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到了七月,这些牡丹还开得这么艳丽,这分明是用活生生的血肉染出来的。”

“谢蝉丧尽天良,残暴如斯,竟生吞婴孩的心永葆青春。郑大人不曾想自己看了十年,宠爱了十年的美丽面庞,内里竟会这般肮脏恶毒,当场便晕了过去。”

“此一事,正应了那句老话,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有人问道:“三道雷响时,我恰巧就在大召寺,还看见静善法师正与弟子讲法。大召寺在城东,祭台在城西,他如何救得了状元郎?”

说书先生笑道:“古有魏征梦中斩恶龙,现有静善法师元神出窍救状元,不足为奇。”

那人叹服。

九判官拉着文昌帝君出了茶馆,笑道:“虽言过其实,但好在对谢青行有益无害。你说,司命星君会如何修改谢青行的命格?”

文昌帝君握住她的手,却不回答她,转而说了别的事,“我已写信请示阎王,你因公受伤,需要一段时日养伤。阎王已经准了,放你半年假。”

九判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的伤早就好了,更何况还喝了杏花仙子差安鸾送来了琼花玉露,咱们这样骗阎王,不好吧!”

文昌帝君贴近她耳畔,嗓音低沉,“没什么不好,这是你作为未来文昌宫女主人该享受的福利。”

九判官面上一红,歪着头,笑道:“那我想采莲子,可否有劳帝君屈尊为我划船。”

文昌帝君轻吻她额头,“乐意之至。”

十月末,京城的人已经换上了厚衣。

谢青行正在小院厨房里捯饬新想的菜式,时不时地往胸前布袋里放几颗肉干、果脯。

半天不出头的黄鼠狼忽然从布袋里探出小脑袋,攀上他的肩,鼻子朝着他身后耸了耸。

谢青行微微一笑,侧首轻吻它的小脑袋,转身朝后看去,不由微微一愣。

他恭敬且疏离地唤了声“父亲”。

郑庭冬看着他肩上黄鼠狼温和一笑,将一包刚出锅地糖炒栗子放在桌案上,“我都知道了,是它救了你,它……还好吗?”

谢青行偏头温柔地看着她,“能吃能睡,尚好。”

郑庭冬目光转向他,“府里比这里宽敞些,你不回府里住吗?”不待谢青行回应,又自嘲道:“也罢,便连我都不愿回到那里,更何况是你,好了,我走了。”朝外走了两步,脚下又一顿,道:“我已辞官,明日便要前往耶溪。”

谢青行怔了怔,笑道:“保重!”

天界,司命星君面目阴沉地伏在案头,奋笔疾书了几个时辰,才将命格簿子交给一旁陆之道,气哼哼地回了房。

陆之道忍不住翻开看。

三年后,蒋离女子身份曝光,震惊朝野。谢青行上书,求皇帝法外开恩。蒋离免了官职,却也因祸得福,被世家大族青州柳氏相中,做了嫡长孙媳。后来生了一子一女,过得甚好。

十年后,谢青行做了中书省右丞相,又倔强又古板。胸口终日挂着个布袋子,写字、看书、吃饭、上朝、例会都不曾放下。皇帝训斥了几次,无甚效用,便也任由他去。

二十年后,老皇帝崩了,新皇帝继位。

四十年后,谢青行做了个梦,梦中有个黄衣姑娘站在他床边哭着跟他道别。第二日,陪了他四十年的黄鼠狼不见了,身体硬朗的谢青行病了大半年。

五十年后,谢青行成了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他辞官回了耶溪,住进了他与黄十三相遇的书院。

谢青行眼睛看不清了,耳朵也听不见了。但手脚还算利索,惯常做的便是一道荷叶鸡。做好后,便眯着眼坐在小凳上,望着光秃秃的墙面,从天明到天黑。他时常想,指不定哪日便会冒冒失失闯进来一个黄衣姑娘,吃了他的鸡,而后爱上他这个人。

五十三年后,谢青行寿终正寝,人们慕名前来拜祭。

祭拜过的人都说,他坟头上爬着一只漂亮的黄鼠狼,见人来了,也不退避。

第六卷 帝皇星 第一章

第六卷:帝皇星

第一章

平静安详的午后,阎王正趴在桌案上打盹。一个鬼差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声音惊骇地都变了调,“大人,大人,酆都大帝驾到,此刻已过了鬼门关了。”

阎王吓了一跳,忙整了整官帽,急匆匆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发现今个自己只穿了寻常地衣衫,又急急忙忙折回后堂换了一身正儿八经地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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