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乐(217)
秦筠眸色狠戾,出了一剑。
破空声响起,激起了院中林木的枝叶,叶子绿中透黄,被剑气斩落。剑上透过银白色的暗芒,在黑沉的夜里带着杀气。
剑主人压制不住自己的杀意,或者说他不想压制,只能在这夜里,寻一个无人回来的地方完完全全发泄出来,不叫这浓重的杀意侵蚀了自己的身体与后路。
君子报仇,有仇恨或许会催动成长,但那无异于是拔苗助长。一但被仇恨占据了心那或许就是走了偏路,回不了头了。
他是周正的皇子,不能叫仇恨蒙蔽了眼睛,心中要存大义,不能放肆。秦筠眼睛里带着血丝,面色沉到了极点。
去他的周正。
秦筠只觉得浑身冷到了极点,他似疯了一般在这夜里尽情挥洒着自己的力气。
他确实有些疯了,林修竹的死讯叫他有些不能接受。
他与林修竹一同长大,林修竹大他两岁,母后早亡,他在宫中举步维艰,人皆可欺。若不是林修竹,他可能就真的将这镐京搅的天翻地覆的。
是林修竹不顾尊卑,将他狠狠的骂了一顿。
林修竹于他,亦师亦友,虽是表兄,却胜过了宫中的有血缘的兄弟。
他还记着母后早亡,他每每在宫中被那些太监宫女无视之时总会偷偷溜出宫,林修竹会为他准备好热腾腾的饭菜。
母后离世后只有林修竹会时时刻刻念着他了,而不是因为他的身份。
直至到了半夜,秦筠脱力后半跪在地上,双目赤红,不住地喘气,只是面上越来越冷。
沈清和坐在七皇子府的墙上看着秦筠发疯,不发一言,也不下去。秦筠这会儿需要的的是绝对的安静与空间,而不是要他去对着秦筠讲什么逝者已逝的废话。
那是懦夫的行径,不是秦筠。
发泄吧!发泄出来就好了。
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父亲母亲身亡后他整夜整夜睡不着,一闭眼就是母亲死后的神情,折磨着他,恨不得直接跟着母亲去了,就不会这么痛了。
沈清和看了眼还在院中毫无章法挥着剑的秦筠,眸色沉沉。仿佛要将秦筠这会儿的模样深深地刻入灵魂,深入肺腑,再也不忘,体会秦筠此刻的疼。
他只觉得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似乎父母去世时他都没觉得疼的这么深刻。
或许是时间湮灭了记忆,他早就忘了父亲母亲去时心尖的刺痛,只是想起父母时心尖反射性的疼提醒着他不能忘。
但这会儿眼里只剩下秦筠,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沈清和坐在墙上弯下腰,试图压下心口的闷疼,却是毫无用处,沈清和眼里有些许茫然。
等心脏适应了这会儿同感受到的秦筠的伤痛,沈清和眸光紧紧盯着秦筠。
秦筠似无所查。
月色好的很容易让沈清和察觉到秦筠的神情,他偏过头不去看秦筠,他知晓,秦筠不想让他看到他这会儿露出原本模样的壳子底下的伤感。
秦筠的茫然与悲伤就让他一个人看到就好了。
林修竹身亡。
这个消息叫人觉着可惜。
若是有埋伏,还是在林修竹信任的人身上,依沈清和对林修竹的认识与了解,他对他在漠北的那些兵用心的很,恨不得对那些人掏出真心。
林修竹有大才,是天生的将帅之才,所以他才说可惜。但归到秦筠身上,沈清和只觉得心痛。
沈清和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月色朦胧,很美,又叫人觉得凄凉。叫他想起远在边关的晏岁时,沈清和眸里担忧,你还好吗?不要离开漠北。
若不算兄弟,就算是为了林修竹,沈清和也会好好替他护好晏岁时。
沈清和眸里的担忧几乎要化为实质,晏岁时很倔,恐怕是不会好好待在军营中。
林修竹的尸体失踪会与晏岁时有关吗?
沈清和拦住了要进院中的苏木,这会儿进去就不怕秦筠直接将他给斩杀了吗?
苏木有些歉意,语气坚定又恭敬,“属下去给殿下当沙包,打到殿下出了气。”
沈清和眸里有些微薄的怒意,“糊涂。”心里却是为秦筠庆幸,他有恭敬的属下。“你走吧!”
苏木顿了顿,忽然问道,“大人,您不去看看殿下吗?殿下这会儿肯定很需要您。要是您去,说不定殿下会好受一些。”
沈清和负手而立,“你们殿下这会儿需要的是独处,你下去吧!”
苏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恭敬道,“是。”
沈清和又翻身上了墙,看着秦筠。他去能有什么用,林修竹终究是回不来了。
秦筠今夜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一遍一遍练着简单又内含精妙的剑式,似是从这剑式中看到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