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知道(94)
张涣被他巧劲儿压着胳膊,无法挣开,嘴上却辩解道:“这……这是我自己的胭脂,不是偷的!”
“哪有男子随身带着胭脂?是不是偷的,与我去见一见店主便晓得了。”
————————
枣玠与方粲在厨房刷洗碗碟。
方粲已经洗了三个盘子,枣玠还没擦完一个碗。
他心不在焉。
张涣方才与他这般亲密,谁知吃完就迅速走了,就好像……好像方才的温情都是他一人幻想一般。
想来,张涣不过是捉贼路上偶然翻进自个儿家里,被张慈强行留下来吃了饭。
说不定……张涣在宛陵已经有了新的相好,今儿打算捉完贼就去与之相聚,却被困在此处。匆匆应付了,便急忙赶过去与那相好相会。
一定是这样……
“师父,我洗好了。”方粲出声提醒。
枣玠这才回过神来,见碗碟都洗得干净晾在一边,只有自个儿手中还有一只磨得发亮的碗,便将那碗放回原处。
“枣哥,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店里的胭脂?”
张慈举着那盒胭脂。张涣缩着脖子躲在影子处,祈祷盒子莫要被张慈打开。
他知道,那盒里藏着他与枣玠那热烈情史,怎好叫枣玠此时的相好发现?
枣玠闻声而出,一眼便识出了暗处那畏畏缩缩的身影,心里既是惊讶欢喜,又有许多犹豫。
那张慈一手拉着张涣,一手拿着胭脂走到他跟前:“这木盒从小张身上掉落,我瞧着有些像你店里的胭脂,便来问问。”
枣玠接过那木盒,捏在手里,只觉得颇为熟悉。凑近鼻尖嗅了嗅,有一股极淡的怪味。
他正要打开,张涣却挣扎起来,似要冲上来夺走那木盒。张慈将他死死按住,张涣不依不饶,与他扭打在地。
“住手!”
枣玠大喊一声,见两人仍扭成一团,张涣还用蛮力将那张慈压在身下,紧紧桎梏那挣扎的双手。
他怕二人因此有了嫌隙,日后张涣在衙门不好做。
心急之下,他蹲下身子抱住张涣,想将他拉开。要张嘴制止,张涣却猛一挺身,叫他结结实实咬上面前那颈子。
明明咬在颈间,却仿佛吻在嘴里。嘴里漫开那舌尖的暖意,直入他喉间,叫他颈子、肩窝一路麻痒。
张涣呆愣愣看着枣玠。枣玠捂着嘴,面露惶色,连连向后退开去。
张慈借机将他扳倒,压着四肢不让他动弹。
“心里有鬼,怕是被我说中了。”张慈转向枣玠,“枣哥,你看看那是不是铺里丢的胭脂。”
枣玠这才想起手里攥着的木盒。他小心翼翼打开,却见里边桃红脂膏已经硬如脆石,指甲轻敲还掉下些粉来。面上坑坑洼洼,还有许多刻痕。
他摇摇头:“这胭脂只怕已有一年,早不能用了。”
张慈听闻,便放开张涣,将他扶起:“对不住啊小张,误会了。”
张涣摇头表示无事,转头便往屋外走去。
“这胭脂,你不要了?”
问话的是枣玠。
张涣不忍回头,答道:“不能用了,要来何用?”
张慈见枣玠沉默,便抢先应道:“方才还宝贝似的护着,怎么就不要了?可是气你兄弟冤枉你?若是气,打我几下出个气。胭脂盒这般精致,留着看看也好,丢了多可惜。”
张涣答道:“你若喜欢,便送给你了。”
这胭脂本来也是枣玠的东西,如今送给枣玠新家人,也算是物归原主。
张慈一听,以为这小张赌气呢。于是佯作欢喜:“那我便收下……”
枣玠打断他:“你莫要骗我!你分明……你若真想扔了,为何要贴身携带?”
张涣不做回答。此时那枣玠与张慈站在一处,他那答复,只能遭人厌恶,不如不答。
枣玠走到他跟前,大声道:“张涣,与我说!”
不过是色厉内荏,想要借此掩饰内心惶惶。
张涣想走,却发现枣玠挡在大门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方粲听到那吼声,从厨房里出来,被张慈拉到一边。
张涣听得那二人都在,只觉得两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与枣玠,催他回答,叫他难堪。
“我现在……不想要了。”
“为何不想?”
“它不是我的了……”张涣答道。
这话一说出来,似自个儿也承认了事实。
一直小心翼翼端着的懊恼、无助,在此时崩塌。
“它不是我的了……它被人拿走了、被拿走了……它不是我的了……”他嗫嚅着,面上皱成一团,双手紧握成拳,仍强撑着不让自己跌坐在地。
枣玠看着面前这突然崩溃的男人,只觉得此时无助的张涣,如五年前那瑟瑟发抖的孩子一般,招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