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知道(92)
张涣如何想看那二人臀贴臀手贴手坐在一处,于是立刻摆手:“不麻烦,我坐这儿就好。”
说着,像是怕张慈再推辞,便迅速坐回原位。这一挨上凳子,枣玠便贴上来,身上青梅酒味儿将他包围。
张涣愣了愣,侧头看了看紧紧贴着自己的枣玠。
枣玠酒量大,怎可能才喝这么一点就醉成这样?
莫非是装醉?
可他为何要装醉?
莫非是不想见他,想赶他走,便无理挤着他,叫那张慈与他换位置,然后又与那张慈在他面前贴得这般紧,叫他心痛心冷,自行走掉?
一定是这样!方才张慈要与他换位之时,枣玠一定在暗喜。
此时张慈也强撑着面上友善,其实这面皮下的恼火早就冒了头。谁愿看着自个儿喜爱之人与他人如此亲密呢?
张涣如坐针毡,夹了几块鱼肉到碗里,又端到嘴边埋头吃着,想以此掩饰那从双眼溢出的痛苦。
“啊,我的碗——”
方粲闻声抬头,看到张涣手中碗的花纹,不禁倒吸口凉气。
师父讨厌与他人混用碗筷,才叫他在上边画不同花纹。这陌生来客贼头贼脑,又是爬墙又与师父挨着坐,此时更是偷偷换了师父的食具自个儿用,莫非……
“大胆淫贼,你——唔唔……”
张慈用力捂着方粲的嘴,冲对面二人笑道:“小张,不好意思啊,家里只有四个碗,今朝菜多,盘子也没有多。枣哥,你用另一副吧,没人用过的。”
张涣缓缓转动手中的碗,看到碗面上绘着一枝梅花,想来是枣玠的标记。
嘴里的鱼,突然失了味道。舌头在嘴里搅动,那鱼肉竟染上旁边那人身上的酒味,侵占他食道鼻腔,叫他呼吸不得。
他艰难咽下,又舀一些鱼汤喝了,顺了顺气。
想起濯阳之时,他满心喜爱却不敢表达,只能偷偷做这样肮脏之事。如今仍是满心爱怜无法表达,他却阴差阳错之下,竟还能公然与枣玠如此……如此亲近。
他忍不住斜着眼睛瞄向一旁,只见枣玠捏着那双喜鹊筷子,夹了一块鱼肉送进嘴里。
张涣盯着他抿成一线的嘴,心跳不已。
除了那鱼汤,这一桌菜都是他亲手烹饪。枣玠与他同桌,吃着他做的菜,正如两人在濯阳之时。
就连他这偷看枣玠进食的行径,也和那时一模一样。
枣玠突然放下碗,一手捂住嘴。
那张脸被遮去大半,旁人看不清表情。
张涣以为他吃到鱼刺,想也不想便放下碗,替他顺了顺背。
掌心下的身子轻轻颤抖,又间接夹着几下抽动,倒像是……在哭泣一般。
“张涣……”
枣玠嗓音沙哑,像是喉咙被人攥住,从那一丝缝隙中挤这一声呼唤。
张涣脑袋凑近他。
只见枣玠面上皱成一团,大颗泪珠往嘴角滚去,嘴里还嚼着鱼肉。看到张涣转头看他,他哭得更凶,嘴上也嚼不动了。
张涣心中一动。
这般哭法,似心中积郁过多,生生决堤而出一般。
想枣玠走之后,他一人在濯阳时,也如这般宣泄许多次,每一次都似要将心肺呕出一般。
昔日痛苦猛然蹿上心头,又疯狂传至四肢百骸。
他看着枣玠如他一般痛苦,此时竟有了心意相通的错觉。
他捧起枣玠的脸,为他揩去眼泪,想要问他为何如此流泪,张了张嘴,却只是问道:“可是我做的鱼……不好吃?”
他嗓音不稳,带着少年人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枣玠张嘴,才说一个字,又叫那眼泪夺去话语。
张涣只听了一个字,便知枣玠是在回复他。虽然不知那回复内容如何,但他在自己面前已经是这副模样,他又何必听那答复?
这患得患失、求而不得的模样,竟与他别无二致。
张涣抚了抚他的眼睛,将这具亟待安抚的身子抱进怀里,叫二人胸膛相贴,膝盖相错,两人之间再容不得其他。
抱上这渴望许久的身子,他将嘴唇磨蹭至枣玠耳边:“你想我,为何不与我说……”
枣玠只觉得空空胸膛被填满,双手自发地攀紧他的肩。听他在耳边呢喃,似在懊恼、指责,又似在撒娇,又似在笨拙地求爱。
竟如往日那般叫他心动不已。
枣玠将脑袋伏在他肩窝处嚎啕大哭。
似要将这五年来憋在心里的情感一吐为快。
第50章 折回
这两人在桌前抱得双手不得闲,桌对面那两人正相互捂着嘴,不让对方开口。
一个怕对客人失礼,另一个怕惹恼了师父。
只是两人挣扎骂声,都被枣玠哭声掩盖,那相拥的二人并未注意这边。
张慈憋得满脸涨红,看方粲比他还激动模样,只得用空闲的那只手胡乱比着噤声,叫那小孩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