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知道(91)
忍不住在窗户上戳了一个洞,偷偷看那翻墙客。
看着张涣跌倒在地的笨拙模样,他那僵了两月有余的嘴角,终于有了弧度。
这副呆模样,不被人欺负便好了,哪能再耍心思报复他?
这两月来的苦闷,竟就这般散了不少。
两月前那午后,他在后屋小睡,正梦着濯阳小店两人调笑,梦中那张涣被他勾起了火,将他扔到床上去。他被摔得一阵头昏,待半醒之时摸到身旁火热躯体,只道是梦得太好,想也未想便与那人纠缠。
张涣要抱他去院子,他担心那正午阳光将这轻浮梦境蒸得干净,便挣扎着留下。
谁知反倒是他这挣扎,将那美梦生生惊醒,他尝到地上发潮的尘土,看着张涣快步离去的身影,只道自个儿梦中纠缠,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张涣本就厌恶他,还被他那般强迫着亲了几口,自然是……恨不能将他踩在脚下,叫他与那肮脏泥地狠狠磨几下才解气。只是将他扔在地上便罢了,已经是念及旧情。他……又怎能因此得寸进尺,再到街边晃悠,去污了张涣眼睛?
这般想着,便闷在屋里,连店铺也不去了。
这在屋里闲来无事,又瞎想了许多。
之前在稻田相遇,他还期待张涣对他有情,是想见他才来找他。但两人在店里那日,他又被张涣粗鲁地扔在地上。
那日的张涣如何也不是爱他的模样。
这般想着,便觉得一丝希望也无,他与张涣再也没可能回到濯阳时那般的亲密,再也不会有傻小子跟在他身后,那般尊重又喜欢他了。
他知这结局本该是他的归宿,他却无法接受。
脑中有许多小人反反复复责他不配,逼着他接受。
面对满眼热情看着他的方粲与张慈,他也觉得自己连做师父也不配,于是更是将自个儿关在屋里,谁也不见。
直至张慈与他说,那废水是红花极好的养料,叫他莫要消沉,他才缓过神来,开始教管徒儿方粲。
今儿小除夕,他不禁想起去年此时,便是那孽缘开端。
那段已故去的孽缘,他如何也放不下,反而思念更甚。于是叫徒儿买了酒,他今儿晚上饮个半醉,打算做个好梦,自个儿将后边捅得舒服了,便当是旧日重现,叫他心理舒坦些。
只是这扬州酒酿得浅,叫他喝了一坛却一丝醉意也无。正烦恼着,那张涣从天而降,跌进他心里,烧红了他大半张脸,连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
不禁又做起那两情相悦的痴梦来。
瞧那张涣,两月不见他,竟思念得翻墙来看他。
脑中那理智小人正要斥责,刚开口便被如涌泉般的酒水吞没,呜呜几下便没了声响。
张慈见枣玠东倒西歪走进来,连忙走过去扶住他:“这是小张,我一同僚。你也见过,那日在稻田里。小张,这是香粉铺老师父枣玠。”说着,将他扶到凳子上坐好,又指着这一桌菜:“这都是小张做的。说起来,小张也是洛阳人,你们还是老乡。哈哈哈……”
枣玠盯着桌上的鱼,张涣将手缩在怀里,两人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叫张慈尴尬不已。
方粲此时也进来坐下,给自个儿舀了一碗鱼汤。
张慈也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来尝尝小张的厨艺……”
张涣斜着眼睛,偷偷看着枣玠反应。只见枣玠仍呆坐着,不知是不是……不愿吃他做的菜。
这般想着,张涣默默低了头,甚至想将自个儿脑袋埋进衣领里,不让枣玠看到他。
枣玠却突然提着凳子,挤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了。
张涣只觉得那火热身子猛地贴住自己,吓得下意识往旁边坐去。只是这屁股挪了,凳子还在原位,便硬生生坐在地上,“咚”地一声惊着另外两人。
“这桌子……怎么能坐、坐四边,以前不、不都是坐三边……”枣玠含糊着,双手胡乱指着桌子四角,如那失了神智的醉汉一般固执。
张慈连忙扶起张涣,对枣玠解释道:“今朝不是多了一人,当然要坐四边。”
“那、那也不能……坐四边!”
这句命令毫无威严,反而如撒娇一般。
方粲何时见过这样的师父,早已捂嘴笑个不停。
张慈知这醉汉惹不得,便对张涣说道:“你坐我这儿,我与小粲一起。”
张涣于是去拿自个儿凳子,却见枣玠凳边死死压在他的凳面上。
枣玠坐得稳当,竟是毫无察觉自个儿坐的凳子歪了。
张涣轻轻拔了拔那凳腿儿,担心用力抽出吓着枣玠,又想将枣玠凳子抬起一点。
谁知枣玠压得瓷实,竟叫他不能移动丝毫。
张慈见状,只觉得头疼,不得不闭眼揉了一会儿脑袋。他叹了口气,想着不能怠慢了客人,便对张涣说了声抱歉:“小张啊,不如你坐我这儿,我与这醉汉挤一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