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余生(19)
孟怀泽松了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他没想到自己竟一觉从晌午睡到了天黑。
许是因为一直被邬岳吸取内丹中的妖力,他一个普通人作为载体,也免不了会受到些影响,这几日孟怀泽的觉比之以前也多了许多。
想到这里,他的胸口处又有些难受起来。
孟怀泽伸手,想去揉揉自己的胸口,却触到了一片光滑的温热……温热?光滑?孟怀泽猛地睁开眼,迟钝的四肢五感迅速归位,他不知怎么想的,脑子已经被吓得麻木了,手却又在那滑溜溜的东西上摸了一把。
绝不是邬岳那条狼的爪子。这个认知进入脑海的同时,孟怀泽惊叫一声,挣脱开那玩意儿一跃而起,秃噜着弹到了床的最里面。
昏暗中只能看出床上一团隆起的轮廓,黑黢黢老长一团暗影,从床头一直延伸到床尾,孟怀泽被吓得够呛,他想逃下床去,却又不敢鲁莽地越过那诡异的东西。
这时,天边收了最后一抹亮光,周围全然陷入夜的黑暗。
那团黑影被他惊扰,慢吞吞地动了两下,孟怀泽戒备地盯着,很快,那黑影便又没动静了。
孟怀泽哆哆嗦嗦地冲着黑暗试探喊道:“邬岳?”
没有回应。
他心慌得厉害,也不知道那条狼究竟跑去了哪里,孟怀泽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他在自己身边,一边戒备地瞅着床上那玩意儿,一边冲着房内黏稠的黑暗小声地喊:“邬岳!”
床上那团东西又动了起来,孟怀泽猛地噤了声。
“嗯,”便听那团东西中传来一个瓮瓮的声音,尚未睡醒一般,“怎么了?”
孟怀泽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滑溜溜的东西的声音竟和邬岳一模一样!不会是这怪物把邬岳给吃了吧?他以前听婆婆讲过一些怪闻奇谈,说有的妖怪在将人吞下肚之后,便能模仿这人的声音和形态。
孟怀泽心中一片冰凉,甚至冲淡了几分恐惧,他想起来邬岳,虽说这条臭狼崽子吃他的睡他的还想要他性命,但若是就这样死了,孟怀泽并不觉得轻松,反而还很难受。
他不合时宜地怔了下神,身前那团暗影在此时动了几下,上面有一层东西滑落下来,宛如蜕下一层皮来,孟怀泽被吓懵了,也不动地方,只是窝在床角处愣愣地看着。
那团黑影越来越高,随即,黑暗中出现两点金色的光。
“孟云舟?”那团东西喊。
没有动静。
一团金色的光芒蓦地腾起,在半空中上下起伏,照亮了床帐周围,也照亮了床上的那团暗影。
邬岳脸上尚存一丝睡意,被褥从他身上滑落,堆簇在他赤裸的腰腹处,他抬起手,发现自己在睡梦中化成了人形,只不过,邬岳掀开被褥往下一瞥,睡意深重间忘了穿衣服。
他抬起眼,看向床角处已经吓晕过去的孟怀泽,即便如此,倒也没有这么吓人吧?
孟怀泽做了一个梦,周围全是黑暗,他处在其中上下四处地看了一圈,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然而他的耳边却始终缭绕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孟怀泽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下意识地喊邬岳,喊了几声无人回应,反倒是耳边那嘎吱的声音愈响,孟怀泽不知怎么突然意识到,那是妖物在咀嚼狼崽子的骨头的声音……
“邬岳!”孟怀泽猛地睁开眼,天光已是大亮,一团光恰好打在他下巴处的被褥上。
孟怀泽的胸口下面似是埋了一张鼓,猛烈地砸着,他一动不动地盯了那团光看了许久,才僵硬地扭动脖子,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看去。
一片黑乎乎的东西散乱地埋在他的脖颈处,这妖物的毛发倒算上品,孟怀泽麻木地想,他的视线继续缓慢下移,在丝绸般的黑色毛发之间,隐约露出半张脸来,眉睫浓黑,鼻梁高挺,嘴唇锋锐,此时正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嗯?脸?孟怀泽浑身一激灵,脸?
他猛地坐起身来,旁边那东西原本攀在他身上,因他的动作被惊扰,英俊的眉间蹙了蹙,躺正了些身子,整张脸都暴露在天光之下。
孟怀泽沉默半晌,从胸腔之中迸出一声压抑的嘶吼:“你谁啊你!”
那像人的玩意儿蹙着眉睁开眼,眸子是孟怀泽熟悉的金色,那双眼睛危险地一眯,孟怀泽感觉更熟悉了。
“叫什么,不想活了?”那像人的玩意儿威胁道。
声音是邬岳的,语气也是邬岳的,孟怀泽的视线落在那张脸上,阳光下宛如最无瑕的玉石,却又多了几分锋锐之气,细瞧还有几分前几日那小孩的影子。
“邬……岳?”孟怀泽有些迟疑地喊道。
邬岳嗯了一声,又闲闲地躺回床榻之上,手臂赤裸地伸在外面,搭在被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