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哀帝(99)
“真搞不懂你,明明心里跟明镜似的,却还老是拿话激我。我算是明白了,原来尽是诓我来着,非得从我口中逼出‘一见钟情’的说法,你才满意对不对?”董贤无法抗拒与刘欣暖心相拥,那点因为口舌龃龉而滋生的火气,早被对方这一抱温存给消弭殆尽了。花都雒阳,城隍庙戏台,苏妲己的惊鸿一瞥,扪心自问,钦慕刘欣其人,便是始于那一刻的神魂摇荡......
是夜。长乐宫,椒房殿。
红烛光影摇曳中,皇后傅黛君身着薄衣跌伏于地,贴身侍女卉云跪立在旁。殿内四处散落着浆果冰粉酪残羹和破碎的盘碟碎片,那朵雏菊形宫花珠翠,也悄然绽放在这满堂残缺之间。适才王获入殿禀明皇上口谕的画面历历在目,殿门被人从外部关闭的响动仍于耳畔回荡。
傅黛君了然于心,自己又被人给算计了。说什么椒房殿送给凤凰殿的点心里掺有君影香,意欲以山谷百合的慢毒加害驸马都尉,生辰宴上连累其亲眷中毒;又诬赖伺候皇后近侧的卉云偷跑进御花园,瞅准时机将无忧翁主推落石阶,致其腹中胎儿不保,甚至不慎将身上佩戴的宫花珠翠遗失在行凶现场。真是环环相扣,天衣无缝啊......她像是被人打了闷棍一般,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没有做过的事情,怎么桩桩件件都扣到了自己头上,而且跟紫玉镶金镯引发的天王庙事件类似,回回铁板钉钉,人证物证俱在,叫人无处喊冤,更无从申辩!
☆、环佩冷
“可曾记起点什么没有?你倒是说话啊!”傅黛君焦灼地用手捂住前额,低声询问近旁同样惴惴不安的卉云,“别在你发髻上的宫花珠翠忽然出现在御花园,外人皆以为无忧翁主跌倒流产一事是本宫指使你为之,皇上不罚你,本宫也不罚你,但你总该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娘娘恕罪!奴婢实在不知,妥妥地收起来的首饰,又没长翅膀,怎么就飞到御花园里去了,除非......”卉云自知百口莫辩,纳头拜过之后,抬起脸来神秘兮兮地向主子禀告道,“除非咱们殿里有奸细,背地里偷偷拿走奴婢的宫花珠翠,带进园子里栽赃陷害......”
“本宫也曾怀疑过身边藏着凤凰殿的眼线,但时下在椒房殿内当差的宫人,无论宫女还是内侍,进殿伺候之初,都是你随本宫细细甄别过的。如果说连他们之中都有靠不住的人,那岂不是天大的讽刺?”傅黛君未置可否地虚起眼缝道,“卉云呐,你不是不知道,本宫自从输掉跟帝太后之间的那场赌约以后,便决意摒弃博取圣心的痴望了。既然皇上的心思过去和现在都不在本宫这里,将来也不可能回到本宫这里,实非人力可以挽回,那本宫还去御前自讨没趣做什么......不过本宫毕竟正位中宫,是皇上的发妻,为了巩固后位,维系傅家一门荣耀,纵使不谈感情,绵延子嗣还是必要的。今日御花园和凤凰殿接连出事,皇上随即下令禁足,连见本宫一面都不给机会,更懒得听本宫辩解,令人被动不堪......”
“娘娘先不要纠结翁主坠阶,姑且只想驸马都尉亲眷中毒一事,这覆盆子口味的浆果冰粉酪制好之后,乃由奴婢亲手分别呈送各殿太后和驸马都尉处,为何四位太后那边皆道无事,唯独凤凰殿闹出了这么大的幺蛾子?如若不是椒房殿的人动的手脚,”卉云声线阴冷地提示主子道,“娘娘不妨仔细斟酌斟酌,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你是怀疑,这一切都是驸马都尉自编自演的苦情戏,不惜让幼妹中毒,妻子落胎,都是为了构陷本宫?”傅黛君似乎不愿相信董贤心肠歹毒至此,迟疑道,“单是用毒还事小,山谷百合虽有毒,但并不是无方可解,对症下药便有转圜的余地,驸马都尉不会不明白。但落胎事大,本宫倒没看出,驸马都尉竟有这般气量,舍得亲手葬送掉自己的骨血?”
“娘娘心善,不识世间险恶。这驸马都尉自攀附皇上以来,仗着圣恩眷顾,做了多少谄媚惑主之事,宫中上下谁人不晓?为求飞黄腾达,驸马都尉一门心思巴结皇上,表面上看是处处替皇上着想,实则步步为营,一寸接一寸地巩固自己在宫中的势力。常言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为求荣华富贵,便是舍了手足和妻室,对他这种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娘娘可不要被此等奸佞小人给骗了才好!”卉云劝诫完主子,脸上突然浮现出某种自鸣得意的表情道,“娘娘有所不知,奴婢近日听到一条传闻,事关驸马都尉,不知当讲不当讲......”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忌讳的,但说无妨。”傅黛君抚了抚云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