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哀帝(100)
“奴婢听人说,翁主这一胎来得蹊跷,似乎是过门之前就怀上了的。”卉云回禀道。
“年轻男女之间,婚前私定终身,奉子成婚也是有的。”傅黛君对小道消息颇不以为然。
“娘娘别忘了,驸马都尉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他的举手投足无不关乎自身恩宠和家族荣辱,像是娶亲这样的大事,倘不得皇上允准,必不敢擅自做主。”卉云晓之以理道,“过去驸马都尉对娘娘赌咒发誓,说是此生绝不与皇上保持超过伯牙子期之上的关系,娘娘想想看,一旦被皇上得知连碰都不让他碰的男人,私下里却与他人私相授受,暗度陈仓,行那苟且之事,连孽种都给造出来了,能宽宏大量到赐婚封贵的地步吗?”
“若不是你提醒,本宫险些被驸马都尉的诡计给蒙蔽了过去......”傅黛君恍然大悟道,“本宫一直不解,驸马都尉为何这般好心,在御前替本宫美言,劝说皇上临幸本宫,原来是以退为进,既博了贤良知己的名儿,又悄无声息地狠狠摆了本宫一道,想来着实可恶!”
“奴婢特意问过少府中负责皇上起居事宜的宫人,娘娘可知,皇上之所以选在今夜与娘娘圆房,也是驸马都尉插手干涉的结果。”卉云继续向主子诉告道,“他故意将皇上与娘娘的吉日定在自己的生辰当日,为的不就是让皇上心里过意不去吗?有了这层铺垫,再将精心策划的苦肉计付诸实施,既绊住了皇上的人,又拴住了皇上的心,好处都叫他给占去,恶名全让娘娘担着,可知此人居心叵测,用心险恶啊娘娘......”
“你既知道这些,怎么不早说,何故拖到现在才告诉本宫?”卉云一番解说鞭辟入里,不由得傅黛君不信,现如今木已成舟,为时已晚,心里便有些埋怨侍女知情不报,否则也不至于教别有用心之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娘娘恕罪,奴婢之前多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岂敢拿胡乱听来的闲言碎语来叨扰娘娘耳根子清净呢......”卉云叩首谢罪道,“一切都怪奴婢疏忽大意,遗漏重要信息,连累娘娘遭人算计,虽万死难辞其咎!”
“驸马都尉阳奉阴违,本宫尚且被他诓骗而不自察,你又能奈他如何?罢了,遭一蹶者得一便,经一事者长一智。有此事作例,你我主仆二人也算得了个教训,往后更加小心提防凤凰殿就是。再说圣谕只是让本宫禁足,本宫依旧是后宫之主,待熬到出头之日,再找驸马都尉把这笔账好好算清楚!本宫倒要看看,笑到最后的,是他凤凰殿,还是我椒房殿!”
“娘娘英明!”见主子身处逆境仍斗志不减,卉云那颗悬着的心稍觉安定。
夜深了,椒房殿再度归于沉寂。
傅黛君两眼死死地盯着殿内特意为圆房吉日点燃的龙凤对烛,把董贤恨得咬牙切齿。
正可谓:金屋忆情郎,玉殿夜凄凉。
龙卧凤凰乡,环佩冷椒房。
☆、蹇修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句俗语,不仅广泛流传于民间,对皇宫同样适用。
话说皇后被禁足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长乐、未央二宫,又因刘欣对相关人等早有严令,驸马都尉生辰当日之事绝不可外泄,宫人们捕风捉影,谣传椒房殿得罪了凤凰殿,惹得龙颜大怒,皇上为袒护断“袖”男宠而下旨责罚糟糠之妻,结果便是越发哄抬起刘欣的色令智昏,在董贤头上平添了更多虚妄的骂名。
刘欣事后积极澄清原委,以定宫中人心。因亲疏有别,在拜见帝太太后傅瑶、帝太后丁姬二位骨肉至亲之际,将手中掌握的证据向祖母及生母和盘托出,以求得两位太后的谅解;而对于太皇太后王政君、皇太后赵飞燕二位宫中长辈,则只做了礼节性拜谒,推说皇后傅黛君言语冒犯天子,特罚其禁足椒房殿数日以示小惩大诫,除此之外不做他想,遑论废后一说。
既然禁足只是禁足,皇后仍是皇后,这场风波便失了继续鼓吹的价值,逐渐归于平息。
时光荏苒,转瞬初秋已至。
话说一日午后,董贤正在凤凰殿中小憩,忽闻御林军副头领王崇来报,说是无忧翁主托人来请,务望驸马都尉及早拨冗回家一趟,迟恐生变。于是不敢耽搁,匆匆禀过刘欣之后,便要即刻动身。刘欣无不允准,因记挂心爱之人安危,故遣王崇带兵陪护同行。
董贤一行旋即出宫,一路驰马奔赴关内侯府。
是日傍晚。关内侯府后堂。
厅堂之上,董恭倚靠太师椅呆坐着,脸庞通红,面露愠色,似曾与人发生过激烈争执。刚跟爱子打过照面,便不无恼火地向对方诉苦道:“你这个妹妹,想是自幼叫为父给宠坏了,眼下全无女德,不服为父管束。贤儿若有办法规劝于她便罢,若是连你都束手无策,日后只当我们董家没她这个不孝逆女,由着她自生自灭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