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他都不敢想。

毕竟如果他不活过来，自己可能要一辈子活在愧疚中。当初他对于自己的恩情没有还清。

胡思乱想期间，他没有留意到慕尘看自己的眼神产生了些许的变化。他再次抬起头时，被慕尘的眼神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师尊，还有什么事吗？”

“流栩……”慕尘眼神中满是悲伤，随口问道：“你还记得三年前，你初入仙门时候的情景吗？”

尽管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问，流栩还是点了下头。

那是他故意设计的，目的是让慕尘能够顺利的收留自己。而且他与玄一讨论了三天三夜才想到的，根本不会忘记。

慕尘叹了口气，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道：“其实那天我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认出来了你。但是你似乎并不记得我，满眼都是单纯和恐惧。”

那种眼神让他想到了很久之前的那个眼神，情不自禁的收留了他。他想，其实那时候的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

记忆渐渐飘荡而来，三年前似乎还在眼前。

城中的第一场鹅毛大雪降下来的时候，夏无天的长阶前跪满了来求学的凡人。他们当中有年幼蹒跚学步的，也有年长须发花白的。

一个个都虔诚无比，仿佛只要踏入仙门，就能得道成仙一样。

宣明来禀报慕尘的时候，他冷着脸说把那些人打发出去。那些凡人只想着一步登天，却没有人会真正踏踏实实的修炼。

季则已则是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些凡人，总觉得他们思想过于简单。有句话叫做“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揍”。这些人，对于这句话对应的非常好。

两个人一合计，决定出去赶人。他们作为修士肯定不能使用强制性的措施，于是装神弄鬼吓走他们。

事实证明，凡人的胆子是很小。他们只不过将风雪幻化成一只怪物的样子，就把那些人吓得屁滚尿流的跑走了。

他们两个还在嘲笑这些凡人的时候，却见到雪地里还站着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年。他似乎很害怕那个怪物，但是依旧站在原地瑟瑟发抖不肯离去。

这副模样引起了宣明的注意，他躲在一旁观察了一阵，看他似乎真的不准备逃走后，挥挥手让怪物消失。

他缓步走了过去，见少年依旧是颤抖着用恐惧的眼神看着他。

这个少年模样俊美，身量修长，如果在凡间绝对是醒目的存在。宣明心下好奇，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跑？”

“我，我想拜师……”少年声音哆哆嗦嗦的，眼眸澄澈无比。

这让宣明有些惊讶，看了看身后眼神不善的季则已，继续问道：“方才那个怪物要攻击你，你也不准备走吗？”

“不准备。”少年捏紧拳头，“如果我受伤了，说不定会被修士救治进仙门，从而有机会进来学习。”

宣明轻笑，这少年的脑子还是挺好的。

他对少年心生好感，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要来仙门？”

少年盯着宣明看了一阵，还是诚恳的回答道：“我叫流栩，是一名孤儿。从小我就在城里流浪，吃不饱穿不暖。我曾经见过修士们锄强扶弱，就想与他们一样，能够救治许多无辜的孩子。”

他说的意气风发，眼睛还在闪闪发光。

宣明听到这里有些发愣，没料到还能够听到有人说出这样的话。

他突然不想让流栩离开，抿嘴半晌，说要将他带进仙门给师尊看看。

但是这个提议却遭到季则已的强烈反对，他说师尊肯定不会收凡人进仙门，让他不要浪费时间。

宣明没办法，只能告诉流栩师尊不准备收新弟子，就这样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他们本以为流栩会知难而退最后离开这里，但是他们明显低估了少年想要进入仙门的决心。

一天两天过去了，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但是流栩依旧跪在长阶前不肯离去。

雪落在他的肩膀上，头发上，冻的他整个人瑟瑟发抖，脸都是青紫色的。只是他倔强的直挺着身子，就像是雪地里的雕塑。

他这个样子让宣明有些动容，好几次想要出来，但都被季则已的眼神阻止了。他甚至在心中祈祷，这个少年快些离去。

在他跪着的第六天，宣明实在不忍心，要出去看一看。

他还没踏到阶梯上，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疑惑的转头，看到慕尘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师尊。”宣明慌忙施礼。

慕尘眼眸瞥了一下长阶下的小小身影，随口问道：“那是什么人？”

宣明深吸一口气，决定坦白：“那是一名想要进入仙门的凡人，跪在那里六天了。弟子担心，所以想要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