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 海雨 · 灯(44)
气血上涌将他的脸充得绯红,吴麓只当他是听了这许多闺中秘事害了羞,也没多想,用手掩了口,继续笑道:“普通人家的姑娘哪里见过什么大场面,上个床一副贞洁烈女死了爹的模样,哭得老子心烦,玩过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可这位苏姑娘不同,心气儿高,眼界高,要求高,任你是达官显贵,她若不乐意了,也不会给你半分好脸色看,我就喜欢这种带劲儿的……”
“所以你今天点了她?”
乐疏寒抬眼,目光里已是一片冰霜。
这大概就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感觉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吴麓这张脸本来就不甚赏心悦目,如今听了他这番话,更是厌恶至极。
“可不嘛,”吴麓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给他戴高帽:“这还要感谢疏寒你,如此了解我,不然我也没这好福气尝尝红角儿的滋味……
你放心,绸缎庄的问题不是什么大事,大家都在生意场上混饭吃,哪能不互相帮衬照应着,我们两个今天敞开了玩,明日再去处理生意上的事。”
梆声一响,好戏开场。
台下掌声如潮水,人未见,先闻声,苏小蝶一袭艳红色华裙,金红银饰雕琢的豪华束发冠下是乌黑长发,水袖一舞,人已开腔,唱得是一曲惊艳绝伦的《长生殿》。
“……是妾孽深命蹇……累君几不免。梨花玉殒,断魂随杜鹃……”
台下呼喝声阵阵,吴麓见台上人儿婉转低泣的样貌更是心痒难耐,吩咐了下人高昂赏金给苏小蝶送去,簪花、戒指、珠宝翡翠还有玉石银两,一个个精致的方盒堆得竟比一座小山还高。
“好!唱得好!”
吴麓拍手哈哈大笑,听得乐疏寒心烦意乱,只是闷头喝茶,思忖着接下来的事该如何收场。
乔展唱完今日一场,在台上对观众行了礼,转身去后台时忽听台下有个嘹亮的声音一直叫他叫个不停,于是回头,见一位穿着金色华服的男人正冲他微笑,身旁坐着的赫然是乐疏寒!
小京巴拿了吴麓的赏钱,躬着身子在戏台边站了,恭敬笑道:“小蝶姑娘,吴公子和乐公子专程为你而来,适才在戏中赏了您不少礼物,不知姑娘可有闲,到台下与二位公子一叙?”
若是换了往常,他是不屑下台与人推杯换盏的,可台下坐着的是乐疏寒,脚下不知怎的便一步也挪不动了。
想起那日在平遥古镇两人的不欢而散,仍心有戚戚,抬眸看着乐疏寒的方向,见他也正朝自己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交汇,乔展点了点头,开口却是对着小京巴:“好,去和二位公子说,我卸了妆就过去。”
既然是疏寒的朋友,他总是要给几分面子的。回到后台,选了件枣红色袭地长裙,简单修了妆造,便又转回前台来。
“……这回风味成颠狂,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吴麓哼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下流曲子,胯-下早已憋得发痛。茶桌上的茶不知何时已换成了酒,下人们端来几碟小菜,给姑娘摆了凳子,默默退到一旁。苏小蝶来到二人面前,提裙行礼:“乐公子,吴公子。”
“哎哟苏姑娘,”吴麓笑着起身:“难得苏姑娘肯赏脸,吴某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快请坐,请坐。”
“给苏姑娘上些点心来。”
原本是要坐在乐疏寒身旁去的,谁知吴麓起了身向里让出位子来,他只好坐在了两人中间。乐疏寒冲她笑了笑,嘴唇一掀,什么也没有说,眉宇间多了几分担忧之色。
最后还是苏小蝶先开了口,“乐公子你好像瘦了,去了山西睡得不好?”
“没有,我很好。”
乐疏寒夹了块金丝椰蓉枣糕放进她盘子里,柔声说:“前段时间事情太多没来看你,你呢,最近怎么样?”
苏小蝶答:“挺好的,练曲子,唱戏,吃饭生活,和以前一样。”
吴麓恍然大悟:“原来你们认识。”
“嗯。”乐疏寒点点头,“有幸见过几次,不过我来翎花戏台听苏姑娘的戏却是头一遭。”
“巧了不是,”吴麓抚掌道:“昨日疏寒邀我听戏,我知道是苏姑娘的新场,赶着过来给你捧场,既然我们三人这么有缘,也该碰上一杯才是。”
苏小蝶刚端起酒杯,乐疏寒的手就轻轻盖了上去,转头认真看着她道:“不能喝就不用勉强,这里有我,总不会让你为难,我替你干了这杯就是了。”
“谢谢乐公子体谅。”
说着就要放下酒杯。
“等等,”吴麓道:“疏寒你这话听着可真刺耳,我好心好意敬杯酒,倒被你说成是难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