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 海雨 · 灯(103)
下巴被他强行捏住抬起来,罗清越正准备往他嘴里灌药,只听“咻咻”两下暗器入肉的声音,手里的药碗骤然坠落,碎片散了一地。
两枚银蝶楔入罗清越腹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罗清越忘了出声,直到乔展翻身下床,他才意识到疼,低头一看小腹处血流不止,血液经脉翻搅在一起,万蚁噬心的麻木感窜遍全身。罗清越跌坐在地,抬头只见他袖口绣着的银蝶展翅翻飞,熠熠生辉。
他道:“阿展你——”
乔展凛冽了目光,居高临下垂眸望着脚边人,仿佛在看一团垃圾,他沉沉出声:“蝴蝶谷的人也是你想欺负就能欺负的,这次是你自己先找死。”
“阿展……”
罗清越拉住他的袖子,手臂止不住地颤抖,舍不得他走,又奈何不得他。与江湖人一样,他畏惧蝴蝶谷主的暗器。这一路上只当乔展是个无法行动的废人,却忘了他另一重身份。
乔展歪了头瞪他:“你叫我什么?”
“……谷主,”罗清越额头上沁出薄汗,腹部疼得开始痉挛,手里还紧紧攥着乔展的袖子,道:“你给我下了什么毒,把解药给我。”
“没有解药。”
乔展拂袖挥开他的手,沉声道:“你也好好体验一番万蚁噬心的感觉,这是我赏你的,最后一点仁慈。”
说罢,他转身出门去了停尸房。抱出杜鹃遗体的时候,天空还在下雨。乔展小心翼翼抱紧怀中浑身是血,脸色早已苍白的女人,用长袖为她遮风挡雨。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踏在雨里,身后是罗清越疯狂的吼叫。
“乔展,你敢走。”
“你不许走,我不许你走,你回来,你给我立刻回来!”
罗清越爬在地上,望着雨中人挺拔的背影,原本清澈的双眸已被疯狂的阴影吞噬,吼出来的声音沙哑,颤抖且慌乱,像个丢了玩具的孩子,不知是在哭,还是疼得厉害,厉声威胁道:“阿展,你今天踏出这个门,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身份告诉乐疏寒,告诉天风堂,告诉这江湖上想杀你的和全天下的人!”
罗清越爬到了雨里,大雨冲刷着他身下的血迹。他在雨里疯狂地哭,也在雨里疯狂地笑。
“我看你敢走,你走了,就再也没人护着你了。”也再没有人愿意认认真真看我一眼了,我就什么都没了。
乔展在雨里叹了一声,目光又落到杜鹃苍白的脸上,眼眶里似有泪未落下,他唏嘘笑道:“……不劳你费心,这世上,早就没人护着我了。”
他爱的,和爱他的。
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还有什么可牵挂的。
乔展转过身,望了罗清越最后一眼,看他在大雨里呜咽哭泣,在雨里疼得打滚,像看一个陌生人。
“至于公开我的身份,你有胆子的话,也可以试一试。”
话毕,他的背影消失在风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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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乐府。
乐疏寒在城中寻了半上午才回府,未再见到蝴蝶谷主的踪迹,那晚一战飘渺得像是梦境。
近两日陆陆续续有棺材出城,若是蝴蝶谷主搞出的名堂,他应该走不远。回想那夜他口中透露的苏小蝶的信息,乐疏寒仍觉得不真实,毕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一天找不到苏小蝶,他就一天不放弃。
前厅门前叽叽喳喳有十几人在说话,乐疏寒搁下手里的笔,正待出门查看,就见乐纾一路冒失地跑来,骇道:“少爷不好了,官府的人上门巡查了。”
乐疏寒皱眉:“官府?”
好好的官府为何会上门,他道:“他们有没有说是来查什么?”
乐纾叹道:“应该是老爷的事。”
乐疏寒二话没说朝前厅方向走去,远远就看见院中站了个穿官服的男人,颐指气使地抬手一指,喝道:“给我仔仔细细地搜,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
师爷见乐疏寒走上来,挺直了脊背负手笑道:“乐公子,你终于舍得出来了。这位就是我们谢千秋,谢大人。”
乐疏寒行礼:“疏寒拜见谢大人。”
谢千秋很受用地抬了抬手,瞥了他一眼悠悠出声:“起来说话吧。”
“大人,今日为何突然派人搜查乐府,可是我们做了什么不周到的事得罪了你,疏寒愚钝,还请您明示。”
谢千秋最是讨厌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正人君子模样,笑了一下,调侃道:“你这话……倒像是我故意来找茬似的。”
乐疏寒垂眸:“疏寒不敢。”
“不敢?”
谢千秋嗤笑一声,“你们家的绸缎庄几乎垄断了长安城所有的丝绸生意,又贼心不死地给长安城百姓下毒,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