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当年灵族背信弃义，有错在先，千万年前，灵族欠你的，我会尽力补偿，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的。”

“好。”沫苡终是不再躲避顾音的视线，只那般轻飘飘的一眼，顾音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她想起来与沫苡在上古时期，冰川之下那匆匆一眼。彼时那少女脸庞稚嫩，满眼都是和善温煦的光，与她那哥哥如出一辙。可惜，玉一般的人儿，到底是回不去了。

沫苡难得冲她笑了笑，只是灵力笼罩下，顾音有些看不真切，可也就那么一眼，那个笑容便再寻不见，光影流窜之际，沫苡的身躯也逐渐透明，消散……

顾音骤然觉得鼻尖酸疼，她同沫苡在其灵魄深处待了那么许久，她见过沫苡最真心实意的笑，也见过沫苡最肆无忌惮的哭，但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抬起右手，掌中浮现一个指环似的法器。那法器在空中游荡了一会，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的泛起光泽来，一缕浅蓝色的灵魄在其间晃了晃，猝不及防，便被吸了进去，而那法器承了灵魄，便不再游荡，又乖巧地躺回顾音手中。

灵族中人的灵魄，生来便是浅蓝色的，而沫苡的灵魄，除却浅蓝色，细看之下，还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白。

顾音盯着那枚指环，有些出神。

最后的最后，顾音还是骗了沫苡，她未曾告诉沫苡，灵族法器虽能承载灵魄，可若是灵魄尽散，那灵魄所承载的记忆便不复存在。顾音适才操纵法器，选了沫苡所有灵魄之中，最靠近本源的一缕灵魄，那是沫苡初生之时便修来的，那缕灵魄干净无瑕，不受任何尘埃玷染，更是不承载一丝记忆，犹如一张白纸。

顾音身为灵族中人，而沫苡却心心念念要向灵族复仇，这样一个人，若是向善便好，可若是改不了，永远惦记着复仇，将她的灵魄带回灵族内阁，那岂不是等同于将整个灵族拱手相让？所以，顾音必须要除去沫苡骨子里的恨意，而最好的办法，便是抹去她的全部记忆。

灵魄尽散，只留下本源，这样一来，从前种种，记忆如何，都将烟消云散。毕竟……最靠近本源的那缕灵魄，是不会有任何记忆的，而承载记忆的灵魄已散，日后即便有通天的法术，这从前的记忆，也唤不回来了。

沫苡有句话说得果然没错：灵族中人，不过如此。

顾音极浅地笑了笑，神色越发不可捉摸，她见四散的灵魄光点蔓延开来，被冤魂捕捉，直至吸收，消散。而后她将掌中指环收了起来，随即起身，指尖轮转，在面前画了一朵曼陀罗花。

花色染，地狱不空，轮回之门将会大开。

只不过顾音身为灵族中人，循天道，虽说能开启轮回，但却并不能像人界地府那般，进行生与死的轮转，只能借助其中的再生之力，勉强将整个安阳的生死颠倒过来。

这安阳的百姓是被引魂阵炼化枉死的，此等由修行者造成的天灾，在地府的名册上不会有轮回的记录，只会停留在他们未死之前，顾音既已借助再生之力，颠倒生死，那安阳的百姓，在地府的名册上，便能按照既定的命运走下去。

就当……沫苡从未来过吧。

做完这一切，顾音看了看天色，已然大亮了。四周安静地很，静得顾音都快忘记了，她的身后，其实是有人在的。只是这人虽是稳稳地站着，心思却从顾音走向沫苡时，就已经乱了。

周子弈怔怔地站在那，已不知该如何开口，顾音和那个人，实在是太像了……无论是刚开始对沫苡的循循善诱，还是最后结印打开了人界轮回之门，都与那人的风格如出一辙，那一瞬，周子弈差点以为，那个人已经回来了，已经完好无缺地站在他面前，就像千年前那样，淡淡地唤他子弈，即便神色不曾波动，可那人眼底心里，满心满眼盛着的，全是他的影子。

直到顾音侧了脸，眸色微愠地看过来，他才幡然醒悟，那个人怎么可能回得来，灵魄尽碎，彼时他拼尽全力也不过才……

“呵。”一声冷笑打断了周子弈的思绪万千，他定了定神，视线交汇之际，便见顾音眼底几分嘲弄，“周子弈，哦不，我忘了，我现下是不是应该叫你，子弈神君？”

周子弈皱了皱眉，“顾音，你这是何意？”

“何意？”顾音神色颇有些不忿，这人为何到了这般地步，还是如此一副淡然的模样，当真是惹人气闷，“子弈神君莫不是忘了，你适才可是威风得很，那双羽翼，金光覆上，气度非凡，若我没记错的话，那是凤凰一族的象征，而放眼整个三界，拥有凤凰真身的，只有上古凰族，你却说你是一介散仙，连真实身份都不敢相告，我看，你根本就是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