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的桃花酿(19)
里面是一副香案,案上摆供果与香烛。中间供着一张黄纸写成的神位,上书“玄清仙君”。
我立时一怔:“这个玄清仙君又是谁人,师父何时开始拜神了?”
师父没有回答,只是从容的拿出火折子点上佛香,就插进了香炉之中。他面色淡然,即不行礼也无恭敬,貌似就例行公事而已。
面前佛香袅袅,师父淡淡开口:
“夕儿可知鬼神,可知修者,可知人间万象?”
我如实道:“鬼神我没见过,修者也不知道,人间万象不过是山花开遍的姹紫嫣红,以及历尽沧桑的秋风落叶。或许,还有遁入空门的皑皑白雪,清净避世之道。”
师父又言:“若让你在这其中选一条道,你选哪条?”
我稍作思量:“徒儿选随心道,心走哪里,便是哪条道。”
师父摇头,似有失望。又言:
“鬼道阴邪,神道为公。修者是求升仙道,红尘是为因果道,佛家是修八正道。夕儿难道不知,为鬼为人皆是苦痛之源。”
我心下疑惑:“那师父到底是神是仙,是人是鬼,还是方外修士?”
师父似有为难:“我非人非鬼亦非神,你还是当我修士罢了!”
我似乎抓住了重点,惊喜道:
“师父让我当你修士罢了?难道不是修士,是……”
“夕儿,住口。”
我一语未完,就被师父严肃打断,他又慎重道:
“此事不可妄言,天道循环,自有法则,天地万物皆不可违逆。”
我不禁犹疑:“师父是要我走修仙道?”
师父点头:“夕儿可是愿意?”
我不解回他:“那师父早前为何不引我入修仙道,而是任我在红尘中打转。”
师父一叹:“只因你早前是在柳坞村,我以为你的命运已然改变,便简单照看罢了。却未料,这兜兜转转的又转了回来。”
我更为不解:“那我在柳坞村与在南江有何不同,师父到底让我避开什么?”
我忽又想起师父之前所言,又追问他:“可是要我避开白玉楼?”
师父无奈:“夕儿万不该如此聪慧,误人误己啊!”
佛堂之中,佛香袅袅。我终也明白师父身上清悠悠的桃花香,为何染上了浅淡淡的佛檀香。
此刻他面带愁容,似有诸多难言之隐。这欲语还休的模样,也令这个俊美卓绝的仙人,多了些柔弱的楚楚动人。我不禁心痛,他到底有多少的不可说!
惟无奈道:“师父原来只教过我口技,打猎之类的小术法。那些术法寻常人稍加努力也可做到,所以我并不认为这些算得什么术法。
师父既然要我修仙,不知这修仙道又该怎么修?”
师父探询:“不若随我走罢,不问红尘可好?”
我犹疑道:“师父,这红尘正乱,我父母尚在,也不知我五姐以后是否安好!”
我想博个前程,不也是想五姐她们少些世俗束缚,多份安心的依仗。
师父又是一声长叹:“你尘根难断,又怎能修仙!”
他就这么从我面前离开,无奈的神情似有失落,清瞿的背影也颇显寂寥。
我再回头看那香案上的“玄清仙君”神位。一切的不可说,都证明师父是位仙人,并不是鬼。
又至次第,晨曦爬上窗棂,花香沁人肺腑。元青依旧忙碌的准备府中几人用餐,颜大娘母子也被安置的衣食体面。同我一样,皆出不得篱府。
依元青所说,外面兵荒马乱篱府有玄术保护,最为安全。若问我们何时可以离开,他道不知,我也再无法追问。
他听令于他的主人,但是他的主人,我的师父,已然不告而别。去向仍旧是一句不可说。既然不可说,我也不再探究。
只师父留下的若是元灼,好说好笑的还有些趣味,可他留下的偏是元青。元青行止利落,不苟言笑,这应也是师父的放心之处罢!
如此,任时光蹉跎。我也从杏花满天的二月初,待到了新枝碧叶的三月末。
这其间,颜大哥每日在院中练功,我们偶有切磋。林大娘则是闲不住的人,帮着元青把这篱府之内打理的井井有条。不似我初来时,院中还零星可见颓败之处。
我也时常走到杏花树下,煎壶新茶,下棋一盘。或者元青在时,我也会把茗茶换作果茶来煎,再缠磨着他对弈两盘。
因为,这些他都不喜欢。既然他不喜欢,那我便喜欢。我讨厌他时而露出欲语还休的样子,每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就想起师父离开佛堂时的清瞿身影,心下委实郁闷。
这种感觉缠缠绕绕的飘渺在心间,说不清也道不明,总之不甚舒坦。不由得,也令我时常想起柳坞村的送魂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