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忽梦山河老+番外(36)

作者:姑苏赋

李星稀跟到他身边问:“你怎么坐下了?”

兰渐苏两眼一闭,双袖捂到眼前:“走不出去了,开始等死。站着等死太辛苦,在下决定坐着等死。”

李星稀怔了怔后,笑出一声。

兰渐苏放下双袖,疑惑地看他:“奇怪,听到要死,常人哭还来不及,你怎么还笑得出?”

“我觉得你讲话很有意思。”李星稀不嫌脏地也坐在这烂泥湿污的地上,“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都快死了,还知道我的名字做什么?”兰渐苏问罢,幡然醒悟:原来至死风流的不是我,是他。

李星稀一手撑脸,生死在他眉间,就是一笔不深不浅的淡墨:“你走路这么快,即便我们上了黄泉路,你也会走在我前头。我须知道你的姓名,这样才能叫你一声,让你停下来等等我。”

兰渐苏注视他的笑容。一杯温水焐热胸口,心不觉一软。人很容易在危急的时候,对离自己最近的人心软。如果心不软反硬,那就是个披露人性的求生故事,而不是篇绮丽感人的浪漫故事。

心思比较偏向浪漫的兰渐苏,怔怔地想,如果真这么死去,李星稀,可便是陪伴自己人生最后一段路的人了。

这张爽朗干净的少年脸,深刻地映在兰渐苏眸子上,漾出鲜亮的光。

“蓝倦。”兰渐苏说,“在黄泉路上,你看见我,要叫这个名字,我才会回头。”

“蓝……蓝倦。”李星稀将这两个字在齿间小心的啮咬,咀嚼。而后珍贵地含在舌尖上,低声复念:“蓝倦,蓝倦。”

兰渐苏太久没听人叫过这个名字。“恍如隔世”这个词,有一天变成了“真是隔世”,一个名字,两字之间,把这偏差活生生划了出来。兰渐苏噙着声笑:“我该是个轮回玩家。”

他可能要习惯“隔世”这个词。以后和人聊天,直说我在第二世时做过什么,第三世时做过什么。听起来也是有几分别人企及不上的威风。

身边长草被压倒了一丛,威风到一半的兰渐苏,倏然站起。

李星稀不明所以,亦站起问:“怎么啦?我们不等死啦?”

兰渐苏望见长草一道压去,又惊又奇道:“刚刚有东西经过,但是我竟然看不见他。”他揉两下发酸的眼,视线蕴起濛濛水雾,想是林里的瘴气,影响了他的双目。

李星稀虽不太聪明,倒明白他口中的“东西”是什么。汗毛瞬刻根根倒竖,上前去轻抓住了兰渐苏的衣袖:“你……你的意思是有鬼经过?”

“有鬼经过是好事。”兰渐苏说,“他能带我们出去。”他循着长草倒塌的痕迹走,走到矮草处,不住咬牙道:“这里草太短,都是泥土,又看不出他的行踪。要是有米酒和醋便好。”

“酒和醋?我身上有。”李星稀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坛酒,和一小个青花瓷瓶,“我时常在野外生炊,这点东西还是有的。”

兰渐苏终于明白,李星稀的出现,是上天安排给他的“挂”,他必须开的金手指。由此可见,上天偶尔对他还是不错。他将小瓶子里的醋融进酒中,听准矮草间的微响,洒了过去。

那酒凭空洒了个光,却不见落地的痕迹。

兰渐苏道:“我刚才把酒醋泼在了他身上。肉魂不可分,他如果死前受过伤,魂魄上应有残伤,走过的地方就会出现血迹。”虽然利用物理知识,来解决超自然问题,过分扯淡。不过为了走出迷局,上天让他这个淡成功地扯了下去。

李星稀屏息盯住土地,土地上渐渐出现一排带血脚印。

李星稀惊喜得双眼大亮,全然忘记害怕,激动地说:“是真的!真的有血脚印!你从哪知道的?”

兰渐苏可不敢邀功这事是自己想的,明知他不明白,也诚恳回答:“洗冤集录。”

不出意料,这是个李星稀摸不着头脑的名词。

这血印不足巴掌大,是个婴孩的脚印,婴孩甚至不足月,胎死腹中可能性极大。兰渐苏便想,此处应该不止这一只小鬼,还有小鬼的母亲。小鬼的母亲是善鬼还好,若是只厉鬼,他和李星稀兴许要一起遭殃。

二人跟着血脚印一路前走,雾不见少,地上的植物却一直在变化。草由长至短,土由青到黑,地由冷至冰。一步一步,形同走在阴狱大道。

待到三块大石面前,那血脚印就停住了。

三块大石呈连线正三角的位置压着,每块大石旁,都有一根粗长的镇魂钉,三石之间,铺着一块黄布,布上画了八卦阵。或许因为年代久远,酗了几场凶雨,阵图花影,坏了一门,因此才会叫这只小鬼跑出来。

可兰渐苏不相信,这么大的压魂阵仗,只为压这只不足月的小鬼。也许小鬼的母亲,就埋在黄布下面。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