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忽梦山河老+番外(35)

作者:姑苏赋

那少年将头缓缓转回来,青涩地笑道:“星稀,月明星稀的星稀。”一颗小虎牙撑在唇上,像玫瑰上唯一的小刺。

兰渐苏说:“李星稀。”

月明星稀,李星稀。 兰渐苏思索埋伏在这名字间的字纹。他从思索对方是不是有个姐姐叫月明,到思索对方是不是有个弟弟叫星稠。最后思索出,这不是皇帝口中的李庆那草包儿子吗?

第17章 多情烂漫小公子

盘羲山是座著名的险山,自山腰往上,迷雾层层缠住山头。

兰渐苏走了个把刻钟,李星稀在他身后不离不弃。

李星稀起先是怕兰渐苏再“做傻事”,所以执着地跟着他。后来不这么想了。因为这段路程太漫长,使他大脑的思维无法一直局限在做傻事这件事上。于是李星稀扩展思维,开始猜兰渐苏不是做傻事,不是做傻事又是做什么事?是做什么事才会脱光衣服往河里奔,还能奔得“出水芙蓉”,湿目流情,毫不狼狈?

鉴于这些问题,有点考验形体美学和颜值定律,李星稀不够好使的脑子,无法进行细致化的研究。他拉着一衣袍没干全的水,踩着兰渐苏的半条影子,边走边问:“你是失足掉下去的?”

兰渐苏说:“你再猜。”

“那你是下去游水?”

兰渐苏说:“再猜。”

李星稀扳着他的脑力,苦思冥想,终于敲定:“我懂了,你一定是遇到山贼了。山贼抢光你的财物,想将你淹死,没想到你大难不死,有幸得救。”

兰渐苏一时噎喉,不懂言语。在这位尚书爱子面前,他总是不懂言语。沉默造就了他冰山的人设,使他在李星稀眼中神秘莫测的美男形象根深蒂固。如此一来,他必须坐实风流了。

李星稀似乎已然笃定自己的想法。屈拳捶在掌心上:“山贼真不会做生意,你这么好看,为什么不把你卖到勾栏里去赚一笔?”

此人不仅话多,体内还有一定比例的犯罪因素,兰渐苏断定,此人危险,若不及早远离,明日就醒在烟花之地中。口中虽无话语,脚下迈的步子,却迈去得更大更深,袖边跟的风飞舞得疾快。

李星稀见兰渐苏默不作声越走越远,焦急地快步跟上:“你别走那么快,等一下我!”

凤先河的河水渐深,“凤凰”的“羽翼”之处,颜色深进幽蓝,冷气森森上冒。烟飞雾起,万物好像皆埋进太虚中。

一条青黑的窄小山道,从浓白间破雾而出,延到兰渐苏眼前。奇形怪状,弯弯曲曲一条。

丹心留在梳头屏中的画影,走的是这条路。那画影中的路也是这般黑,这般小,这般相貌奇丑。

兰渐苏在这条凸石横立的奇丑小路上踩了两踩,稀松的泥土便落下一大片。

“公子,这山上没什么好风景,别往里走了,我送你回家吧。”李星稀不大的声音,在这鬼气丛丛的山林里如耳旁铃音,响亮清脆。

兰渐苏叹道,李公子虽然在外人口中是个无能草包,待人却这么贴心温柔,合该是个多情浪子,可惜自己非佳人美女,不然必与他发展出一段故事来,流传成台本佳话,戏台上搬演两出,也不失成一出经典。

兰渐苏说:“我不回去。”他往雾深处行去,身影不消瞬时掩进重重雾中。

薄光阑珊,天色暗暗沉沉,像一条挤不干水的破抹布挂在天际,随时要滴漏两滴污水。李星稀恐待会寻他不见,倏忽跟去。回头欲认清路口,李星稀陡然“啊”了一大声。

小公子这一惊一乍,险些把兰渐苏也惊得跟着一叫。好在是没叫出来,不然高冷的形象就崩得没了影。

“怎么了?”兰渐苏回身问。

李星稀两三步跑到兰渐苏身边,挨紧他,瑟缩着说:“我刚刚看到河水上浮起一张鬼脸!”

兰渐苏看向河水。河面冰烟缭缭,平静如常,若有鬼影,以他这双阴阳两辨的眼,不应瞧之不见。林里瘴气太重,李星稀也不是没看错的可能。但是否决对方,又不是兰渐苏一惯风格,因而他便说:“这年头水鬼也是要冒出来透透气的,别太在意。我们当看不见他,他当看不见我们,两厢安好。”

山路爬了有一段,回望身后,已不能再见山下之景,所有景物叫幢幢湿氲的浓白覆盖,像铺了张密不透风的宣纸。山不见山,路不见路,水不见水,树不见树。这个“鬼打墙”,打的是有技巧的“鬼打墙”。这只鬼,看来是脑子比较好使的鬼。

兰渐苏兜兜转转,李星稀跟着他兜兜转转。两个人在这白了一片的鬼雾墙里来回兜兜转转。

兰渐苏像卸了线的傀儡,肩膀一沉,靠着树坐到地上,鼓腮吹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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