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万里定山河+番外(185)
幼清慌忙从实招来:“将军……在泡热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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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歌这一日过得是无比困乏。自午后清灵台观礼开始,历经九天阁、宫门口哗变以及宫变,此刻天色已发青,快要大白。
常歌双臂轻放在温泉壁上,任由暖流涌动,蒸出他整整一日的疲惫。
温泉里的园景已重新装饰过,仰头便是刚冒嫩茬的无患子,身侧植满节节高的佛肚竹,池底则铺满大大小小的圆润卵石。
他略微后仰,温泉水立即温和没过他的前胸。此时听得吱呀一声,热汤入口的木门开了,常歌当即坐起,警惕侧耳。
这人只行一步,常歌便认出来人。他的脚步常歌熟悉异常,正是祝政。
看来他百般对幼清交待,还拿拧脸蛋威胁,仍是不顶用。
祝政的脚步停在他身后三步之处,开始宽衣解带,衣料摩挲出细微的声响。
温泉里无人说话,除了咕嘟冒泡的温泉声之外更是安静,衣物一层层剥落的声音便尤显清晰,他都能从各式声响推测祝政在身后是何动作。
清越脆响,那是解了带钩,卸下革带,丢在一旁的草地之上;梭梭之声,是脱了带着长长拖尾的外衣;还有更轻微的声音,是一点一点抽开衣上系带。这些声音接踵而至,常歌听得心乱如麻,干脆将身一沉,整个人蜷做一团,狠狠没入水中。
周身的水流忽然涌动起来,是有人入了热浴,搅得暗流涌动不止。常歌的这一口气也憋到了头,他猛地出了水面,目不斜视,回身便要走。
结果恰恰撞上了森白的胸膛。
他明明听得右侧水花翻动,这才向左回身,谁知祝政却是从左侧入的水,又是一招声东击西。
祝政只着了最后一件里衣,里衣素白,布着层叠的卷云纹路,水便顺着这些流云的形状,沿着他的胸口向上爬,他衣襟稍稍松开,露出小半个胸膛,热雾更将这片胸膛蒸得白透。
常歌没抬头,只看到及胸口的位置,祝政的发丝一半贴在湿润的胸口,一半顺着水流,袅袅流动。
常歌左行一步,这人也稍稍朝左挪了些许。他复而右行,祝政亦右行堵住通路。常歌无奈道:“让开。”
他的左肘被祝政轻轻握住:“生我的气?是气宫变没提前告诉你,还是气别的?你见了从伯,都说了些什么?”
常歌一甩胳膊,语气冰冷:“我‘没见过’从伯。”说完他回身便走,这回祝政没拉住他,他却主动站住了脚步。
他听到了一声铃响。
常歌身后的水徐徐漫过来,祝政稍稍追上他,抓起他的左腕,往上套了个镯子。他的身体被温泉暖得热乎,相形之下,他腕上的镯子显得冰凉无比。
常歌右手轻轻摸了摸这只银镯,绘满玄鸟纹路,最末端缀着个极其玲珑的银铃铛。这镯子上有几处深深的凹痕,那是鹰奴嚼着玩留下的。
他鼻中一酸,连声音都有些发哽:“这东西,为什么在你这里。”
这是北境孩童佩戴的长命镯,火寻鸰给他套上一个,无论常歌野去哪里,都能让达鲁循着铃声找到常歌。这镯子底部有一相错拉环,从前常歌年幼腕细,拉环相错,戴上还有不少余量,眼下拉环伸至最大,也戴得勉强。
祝政停在他身后半步之处,轻声道:“那日,我确是见了定安公。此物,也是定安公交予我的。”
定安公便是常歌父帅常川,襄阳大狱里,司徒玟死前,曾暗示过定安公去世前所见的最后一人,正是常川。
当时他询问祝政,祝政的回答却是“未曾见过”。
常歌低头:“那日他究竟同你说了什么。展从伯说,他见着父帅要对你大跪,你却不肯,二人拉扯许久。”
温热结实的双臂环住了他,祝政自背后松松地拥了上来,他原没使力,但常歌挣得愈发厉害,只好加了力道,将他死死锢紧。
“我没敢告诉你,只是因为虽然我应了定安公,可我做得着实太差。”祝政拿侧脸轻轻贴着常歌的发丝。他的头发并未散开,依旧高高束着,温泉的雾气沾在上面,犹如沾了层化开的轻霜,愈发冰凉。
“今日今时,江陵城大纛升起……我终于能为你正名,这才敢将这镯子交还给你。”
常歌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好歹没在闷着生气,他避开腰背敏感的部位,温和引着常歌,将他拉至自己怀中,温热的水流环着二人,暖意融融。
常歌虽侧坐在他身上,手肘却压着祝政的右肩,巧妙地拉开些距离,更转着脸没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