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热(71)
颜修欲往窗下走,那妇人却连忙将热茶捧上来,茶杯里头泡出了褐色的茶汤,烫得嘴皮麻痒,可颜修顾不得了,他意识里,有醴泉往口中流淌,终于,压住了一整夜的寒冷和干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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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弼勚是想快些回泱京的,毕竟瑶台天寒不适,并且,颜修此时去处不明,因而,陈弼勚有些担心,可调查劳工一事的特使即将见他,一切的因果又没有理清,年关近了,纷纷扰扰的事一点不少,读书时,书页又被近处的蜡烛点燃,烧出个丑陋的窟窿。
“太糟了,”陈弼勚拎着破书,在暖炕上坐着,他视线凝滞,说,“有那么些事不顺,我看着闻见毓,在想,若是真的问罪,又该给她定个什么罪。”
仲晴明轻声地答:“人在高处,便失去了底层的立场,若是你能懂他们,那才是真的怪事。”
“奇怪的是,我像真的懂了,隐藏身份生活在这里,忽然失去尊崇和关注,就发现,很多我原本看来微小的东西,都是普通百姓的命。”
书散出焦味,仲晴明将它接过来,陈弼勚闭上眼,扬着手,说:“你去睡吧,我也要歇下了。”
人是忧心忡忡的,可很意外,陈弼勚很快睡过去了,他周身暖和,不由得,像是灵魂腾空,人被梦境裹挟,然后分不清楚真假。
像是回到泱京了,不久,陈弼勚就坐在青宫中寝房的榻上,炭火和烛灯明亮,来的是陈弢劭、陈弦渊、陈弜漪,几人皆穿得鲜亮,又戴漂亮的发饰,一向质朴利落的陈弦渊,竟然还簪了花。
“西空来的舟花香。”陈弦渊笑着,捧了只红铜香炉,她将那东西放置在桌头上,就坐下了。
“闻得我鼻子痒。”
听着声音,陈弼勚讶异地回头,他的肩膀被人扳着,捏得不重不轻,他看向那只骨节泛红的手,再顺着袖子向上瞧。
颜修笑着挠鼻尖,再叹一声:“好香啊。”
“咱们四个人,能玩儿什么?”陈弜漪尖声地问道。
陈弢劭在桌前坐了,答她:“你连酒都罚不了,还指望玩儿什么。”
于是,陈弜漪追着陈弢劭,给了他几个拳头,而陈弦渊抿着嘴,坐在榻前,怎么都憋不住笑,她戳着陈弼勚的腰侧,说:“快管管,到太子眼前,来撒野了。”
一边肩膀上的手还在,陈弼勚知觉到那着实是暖的,他回头去,只见颜修乌发披散,穿的是白缎子的一身衣袍,此时,用极轻的声音,问:“太子殿下,还认不认识我?”
“认识。”陈弼勚吞了吞唾沫。
“也给我倒杯酒吧。”
陈弼勚疑惑何来的酒,不过他懂了,四周人都是看不见这个颜修的,一转眼,却见陈弦渊捧着只红漆盘子,说:“喝些吧太子。”
忙乱中,颜修不客气地伸手,也拿了一杯在手上,他仰起头,一口饮尽,又自觉拿了放在一旁的酒壶,再斟一杯来。
最终喝得颊面烫红。
众人嬉闹玩乐,各自说了些畅快话,随后,也不避讳任何,陈弜漪与陈弦渊去床上躺了,陈弢劭就靠在榻的另一边浅眠,陈弼勚和颜修侧躺在榻上,各自脚往一边,脸却紧贴着。
颜修说:“他们都睡着了。”
别处漏来的风,也是舟花香的香风,吹在人酒后的脸上,冷得发颤,俩人都闭了眼睛,彼此也未问询什么,像心意相通着,一下,再一下,咂吻彼此的嘴。
此处不是长丰年间,而是陈弼勚尚在青宫久居的杳和,冬日是冗长的,闲适的时候,他也想过很多很多未知的事情。
[本回未完]
第33章 第十三回 [叁]
没谁见过闻陌青死时如何,被传播开来的是她死前留的信,字像是她的手迹,据说压在桌上的红花瓷茶杯之下,上头写:余欲说行宫修建迫害劳工一事,为贫苦者伸冤,却遭当今圣上暗查,其欲塞我之口,便轻夺我之命,镣刑未至,见毓不屈,此先去矣,以达为民之志,了终生所愿
。
此日漫天降雪,有人在街上散了印好的遗信,一时间,百姓悲怆激愤,即便平日里不了解政事的人,皆为传扬的闻陌青之志向所感动,因而更为慨叹。
特使带了满头肩的雪片进来,他年纪不长,十分肃然稳重地行礼,道:“公子,今日城中混乱,是否需要给你换一处幽静宅子。”
“我在此处住得挺舒适的,也知晓外头发生了何事,可那遗书上的‘轻夺我之命’、‘镣刑’均是胡言乱语的,你来说说,你这些日子的发现。”
仲晴明将茶拿进来,便再出去。
特使道:“我前去行宫建造处查看,那处因天气渐寒,因而停了泥水土木的作业,留下的人在搬运石瓦,据工人中传,殴打虐待的事的确发生过,报酬也未及时发放,吃住更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