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热(163)
“解释为何先帝陈弼勚还活着,解释他为何还会出现在崇城,在这座楼里待着。”陈弥勫咬起了牙关。
众人自然想要惊叹议论,可境况不清,因而不能有言语举动,因此,此处更安静了。
陈弢劭站起来了,他挪步往外,站在脚下矮台的边缘,他的手背着,说:“他禅位之后,朕可从未说过要抓他,人在世,总要有仁慈、信功德,陈弼勚未做什么恶事,让位与朕,他为何不能出现在此处?”
“你明明放出消息,说他死了。”陈弥勫道。
陈弢劭听毕,忽然仰天大笑,而后,说:“归荣王,朕可没有放过那样的消息,民间传闻众多,难道都要信吗?”
乐声早已止住,那些乐师及舞女,全在不觉然里退下去了,此处未留太多宫人,而重臣和皇亲都在。
陈弢劭那般镇静,从座位上起来的陈弼勚也是。
陈弼勚潇洒也肃然,看着陈弥勫的眼睛,不急不缓地走过来、停下。
这次,四下忽然涌起的喧闹止不住了,一会儿,又被内侍的咳嗽压下去,陈弼勚样子变了,褪去稚嫩,更英武,也更稳重,他不说话,就在陈弥勫身侧的不远处,站着。
陈弢劭继续说:“既然归荣王有这么多的疑问,那朕的疑问也需要解答,呈坛失火当日,纵火之人的尸体便已经找到,后来调查,发现他曾经是外府衙门的捕快,而后受家舅指引,得了个进京的机会,这个机会,便是在德天楼差人管店,每月拿不少的银钱,而这个家舅,就是归荣王你的部下。那时,瑶台叛乱四起,民愤积压,而偏偏在失火的时候,呈坛去了许多的瑶台人,自称是新宫的劳工。”
“本就是与本王毫无干系——”
“有没有干系你自己清楚,”陈弢劭未恼怒,他接了内侍递来的温茶,饮下半杯,继续说,“再说瑶台,虐待劳工一事为真,但闻陌青一系写诗撰文,影响并非广泛,民间有人利用闻陌青,挑动民愤,以达到并不单纯的目的,而闻陌青之死,也并非是单纯的自杀吧。”
陈弥勫的眼睛睁得更狠,他深吸气,冷言道:“若非着实有民愤,谁又能挑动民愤呢?”
“朕未说没有民愤,闻陌青的诗社里,有位叫谭松庭的,在瑶台待了不短的时间,他在山林里还有一座宅子,从宅子中厨屋的柴堆里,发现了引火未用完的、谭松庭的手迹,而上面的字迹似闻陌青又非闻陌青,想必闻陌青死时留下的、闻名四处的遗信,亦是出自谭松庭之手吧。”
陈弥勫深喘了一口气,他站定在那处,盯着陈弢劭,他眼底深红,再转头,看着陈弼勚的脸侧。
陈弼勚接了陈弢劭的话头,他话语轻快,他看着陈弥勫,说:“归荣王,有些人要的民愤,恐怕是为自己所谋的遮羞布,君主惧怕民愤,而有些人,却喜爱民愤,我所言不错吧?”
陈弥勫屏气,而后,道:“谁都能信口开河的,都能编故事,都能为所见强加因果,我未曾预料,你们居然如此害我。”
“我们没有害你,也并未强加因果,闻陌青的遗信已经在回泱京的路上了,而谭松庭等人,早就在楼下恭候,等信有了,人在了,就什么都清楚了,”陈弼勚说着,回身,正面与陈弥勫对视,他道,“信假借闻陌青之口,将罪行嫁祸于我,我还记得是这么写的,‘余欲说行宫修建迫害劳工一事,为贫苦者伸冤,却遭当今圣上暗查,其欲塞我之口,便轻夺我之命,镣刑未至,见毓不屈,此先去矣,以达为民之志,了终生所愿’,若信并非出自闻陌青之手,那么,闻陌青的死就要深究了。”
陈弼勚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弥勫,而颜修,却陷入了持久的诧异里,待听到此处,他已然在震惊后开始懊悔了。颜修那时也入了圈套,弃去对陈弼勚的信任,认为是他逼死了闻陌青,颜修因而忆起自己儿时的惨事,甚至几次藏刀在身上,预备了断陈弼勚的性命。
顾不上喝酒、猜想、交谈,宴庆上的颜修,看着陈弼勚。
颜修眼中含泪,他的脑海中开始回环的的是许多景象,陈弼勚经历了石山的毒蛇,经历天降的刺客,他能为大局委屈自己,亦会在战场上驰马杀敌,他曾经挨了颜幽那几乎致命的一剑……
但。
陈弼勚未颓废、未世俗、未沧桑,他英俊、活泼,生得长身阔背,还是有些幼稚,喜欢玩笑。真诚,又机敏。
[本回未完]
第76章 第卅一回 [贰]
身后的人前倾,几乎是从颜修背上飞出去的,只见桌案上的火光跳动,蜡泪自勾金白烛的凹陷处洒出去,碗盘与瓷盆掉了几个,那些佳肴滚落出去,汤汁洒在脚下的毯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