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热(131)
忽然,像有一阵风,掠起脚下的干叶子,可很快地平息了,颜修没察觉出异常,可他感觉到陈弼勚停了一切狂妄的动作,而在他耳边说:“有人来了。”
“没有人。”
“你不是会占卦吗?还看不出来有人?”陈弼勚年纪尚轻,这种时候也要说个玩笑,他着实听着了脚步声,只是用了轻功,因此不习武的人是听不到的。
陈弼勚忽然便转了身,他使了腰上藏着的石头,向不远处弹去几个,只见有个黑影在那里闪动,很快地逃了。
“猜猜是谁。”陈弼勚说。
颜修自然没任何根据,他还没从惊恐里出来,轻声问:“颜幽?”
“不是,看身形就不是。”
陈弼勚说完,还要再去掐颜修的腰,他敏锐地查勘了四周,说:“走吧。”
这些兵来处复杂,谁也不能将每个都了解透彻,夜里吃的粥菜,颜修由一个同为医者的帮手伺候,因此会专程把吃的送去帐子里。
陈弼勚端着碗,眼睛却往帐子的一边瞧,他目光机警,突然将碗放了,向外跑去,他这下瞧清楚了,是个面庞枯瘦的兵。
那兵长着一张长黑的脸,两边肩头高矮有差。
陈弼勚飞快地追了上去,他盯着那个背影半天,终于在穿过一群人后赶上了他,他将他的后领揪住,问:“你有何事?”
只见那兵回过头来,一张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的脸很宽,和方才黑脸瘦窄的那个全然不同。
他问:“怎么?”
颜修后来穿着单薄的衬袍出来,将洗漱的脏水泼了,他见陈弼勚过来了,可脸色很差。
就问:“没追到吗?”
陈弼勚扯了他进去,这才按着嗓子,说:“特别奇怪,我明明看到是个瘦脸的人,可我抓住他的时候,却看到一张宽脸,长得完全不同。”
“坐吧,”颜修说,“咱们从前没有打算过去黔岭,也未曾告知过谁,怎么会有这种怪事?”
“我只在话本里见过这种荒唐的东西。”
颜修皱起眉,他思索了半晌,说:“我看过的很多书里都说过类似的,《巫酉》中也曾提到过‘换脸’,与众多江湖传言里的易容不同,换脸往往在不自愿的人身上发生,而且,你所见到的几种面目,并非都是他真正的面目。”
“不自愿?”
“如果真的是换脸之术,那个人一定活在其他巫术的掌控之下。”
颜修将见闻说来,陈弼勚皱着眉想了半天,他摇着头,道:“我还是不信,巫术那种东西,大都是骗人的吧。”
“我无法求真每一种,自然不能一概而论,其中有些医药之法倒是能见奇效,别的,我也未试过。”
话到此,如何也理不出头绪了,颜修去陈弼勚的腿上坐,他很迷恋他,甚至到了表达不清的程度;颜修伸手去扯陈弼勚的腰带,说:“别想了。”
人声软语,皮肉相贴,此处并非适宜生活处,却叫睡觉也显得珍贵。
路还没赶完,暂歇在这处,上元的前一夜,要进梦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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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谷是在春麒山另一边的集镇,这里窄小,可也热闹,枫谷镇里有个花堂,是印煜与夫人的住所。
两人未有子女,收了几个徒弟,学成后便放他们自己去该去处,习武,自然不拘小节,因此萧探晴住着未有不便的感觉。
留在枫谷,主要因为颜空青病了。
孩子未过半岁,又遭了很重的风寒,天气总在吹风,近日才好起来,印煜又来房里看了小家伙,对萧探晴说:“你师娘买了鱼,专程给你买的。”
“师父,我真的太打搅了。”萧探晴道。
与颜幽成了婚,就能随他喊师父,印煜才是不大的年纪,三十过了,看着更年轻些,他生得瘦却不干瘪,腰背挺直,四肢有力。
印煜却说:“这两年没收几个徒弟,家里也安静,你待着就好,不用管别的。”
“我得去找他。”
萧探晴早已经没了流泪的冲动,一切的变故来得太快了,萧探晴凝滞着眼神,把空青抱起来,她又道:“他没有来此处找你们,我竟然再想不出要去哪里找了,如此想来,我根本不了解他,孩子是他的,就算不要我,也不能不要空青,她那么可爱,她的爹怎么舍得呢……”
萧探晴来时穿得粗糙,现在身上的衣裳还是印煜夫人为她做的,她整个人失了神,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颜幽而沦落在此,不像个人样。
印煜坐了下来,他刻意轻松些,说:“我们不干涉你的决定,如果你真的要去找,那就去找,不方便带着空青的话,把空青留在家里,我和夫人来照顾。”
颜空青的小脸终于不热了,萧探晴将她抱得更紧,她唇色发白,人又瘦回了原来的样子,她说:“师父,我很不舍她,可想来,留她在这儿才是最好的法子,她这么小,是不能奔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