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爬墙那些年+番外(97)

作者:芳菲袭予

不置可否,那人眉宇间意味平淡,大有任人评说之意。

穆昀祈难再掩饰内心的波澜,沉声一叹:“谋逆作乱,弑母杀子,事到如今,你可曾有过一刻片时,对先前所为,心生悔意?”

沉吟间,彼者眸底竟泛出一丝笑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一股寒凉感由内突生,穆昀祈不再多言,向外而去。

“官家今日来,就为问一问臣懊不懊悔?”人声在后:“那就难免要失望了。”

穆昀祈驻足:“非也,今日前来,本是有事欲听一听你之见。”

“哦?”后者语出轻佻,“陛下励精图治、广开言路,圣泽却也能沾染到我这待罪之人身上,实令人受宠若惊呵!”抬起尚还自如的右手抚上左臂:“不知陛下欲问何事?”

背身之人摇头:“不必了,朕已有定夺。”

阔步出外,见内侍迎上:“官家,那婴儿……”

挥挥手,穆昀祈步下台阶:“随朕归返,不必带入内来了。”

重新沐入耀眼的日光下,一身释然。

回宫近傍晚,听闻邵景珩已来一阵,穆昀祈向内去的脚步却有些迟缓:滞留京中已将一月,那人实则,早当北归……眼角余光忽见一团白影扑来,脚步一滞,弯腰拎起已冲到脚下的白猫,转便见一人身影闪现门前。

“补丁是越来越机警了,官家回宫,它最先知。”作揖起身,那人笑言。

抚弄了片刻,将猫交与宫人,穆昀祈携彼者进去殿中。

“景珩,我方才去了嘉王府。”不待他问,穆昀祈先行坦白。

不甚意外,那人只略纳闷:“为何?”

穆昀祈悻悻:“我本想,将阿暖带去让他一见,再问他意下欲如何安置此儿?”

“问他?”邵景珩诧异之外且不屑:“他现下满心只顾自保,岂会在意子女命途?”话是这般,终究还难掩好奇,“则他如何说?”

被他言中,穆昀祈讪然:“他至今无悔过之心,提起弑母,也仅以’不拘小节’一笔带过,如此看来,即便知晓阿暖是他骨肉,也不会上心,遂我终究未尝提起。”

“果然!”拂了拂袖,邵景珩口气转正:“官家可想好,如何处置嘉王?”

短时沉吟,穆昀祈看向之:“你以为呢?”

“谋逆罪大,理应伏诛!”那人不假犹疑。

穆昀祈眸中几许意味划过:“前些时日,你还只说’秉公处置’,何以至下忽起变化?”

“无异!”彼者目光直来:“谋逆大罪,秉公当死,遂臣前后之意,并非不一!当下所以直言点明,是臣以为,陛下对如何处置嘉王,已然心起犹豫。”

抚了抚额,穆昀祈心底一股挫败感油然而起:自己的心思,如今却这般直白可见么?

看他不语,邵景珩继自:“陛下为难,乃因我朝从无以极刑加身亲王之例?”

踱开两步,穆昀祈浅露疲色:“嘉王供称谋逆是受高士举逼迫,后者也已认下一应罪行,如此,我还对他施加极刑,岂非不仁?”轻叹一气:“如今朝中皆只主张问罪高士举,对嘉王之罪却一笔带过。即便刚烈似丁知白,也只敢唯诺道一句’严惩’,你却教我如何一意孤行?”

此,邵景珩并非不知。顿了顿:“然嘉王实是始作俑者,其谋逆犯上、弑母杀子,残暴之甚,堪称人神共愤,且绝无悔过之心,若得留命,必然卷土重来,危害社稷。”又似不解:“张仲越、丁知白二人,当日疑心嘉王谋乱,一个顶’犯上’罪名发兵救驾,一个为阻出兵兴州,不惜以命相谏,但如今对于如何处置这罪魁祸首,却皆唯喏退避了?”

“文人通弊,重节轻命!”穆昀祈无奈:“谋逆犯上,嘉王已推给高士举,弑母杀子,只凭一两宫人的片面之词,难以服众。外臣不敢擅提极刑,乃怕背负屈意媚上、怂恿滥杀之名。”言罢稍静,言辞却转含糊:“景珩,你果真欲见我留不仁之名于青史么?”

目光一动,被问者似受震慑般眉心蹙紧。片刻缄默,低眉叉手:“此是臣思虑不周,望陛下恕罪。”

沉默片刻,穆昀祈转回身:“景珩,你所虑不错,然也当知,即便是我,凡事也不可随心所欲。”侧目看着渐已暗下的窗牖,那一言,终是顺势而出:“倒是,你逗留京中已一月,朝中渐起非议,且北路不可无主事者,遂无他事,还是尽早启程回兴州罢。”

微微一怔,邵景珩低头:“臣遵旨。”

人声远去。环顾过空寂的殿堂,穆昀祈缓谓左右:“传旨,朕微恙,辍朝两日,不见外臣。”

好在正月,外无大事,歇朝数日,倒也未催生什么风波。二月伊始,才复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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