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樟纪事(87)

作者:陈加皮

招平安什么都没听进去,只见阿择的手被血线烧得深深地勒进去,他像感受不到痛,面沉阴狠始终不松手。

“阿择,你......”

“平安,伤得怎么样?”确认身下的鬼不能再作祟,阿择面露急色地问她。

招平安闻言有些呆滞地将压住伤口的手松开,早就没流血了,只是血迹还没干。阿择看到她掌心的血还在往下滴,眉头紧蹙,血线再绕男鬼脖颈一圈,勒得男鬼呛咳连连。

“扑!”直吐出一口黑血来。

叫鸳鸯的女鬼见此情景再也撑不下去了,瘫软下来,爬着去抓招平安的裙角,婉转的软调哭起来也动听,“姑娘,放过我们吧......我们在人间躲藏近百年,从不作恶,今天也是第一次误伤了你,我的魂赔给你,你放了章学可好啊?”

鸳鸯苦苦哀求着,阿择也曾说过这样的话。招平安胸口也像滚了一锅开水,嗓子也给熏哑了,“阿择,已经好了。”她走过去,侧着手臂证明似的给他看。

阿择看上一眼,割开的皮肉已经不再冒血,但他的愤怒和心疼不减一分。

“对不起......”他眸色渐黯,愧疚又让她受伤了。

招平安蹲下,捧住他烧得黑乎乎的手,低着颤动的睫,动作很轻地把线解开。

“你没有对不起什么,真的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她俯低身,在焦黑的伤口印上吻,泪夺眶而出,滚烫地汇集在阿择的手心里。

面对平安的主动时,他顿觉五味杂陈,没有了以前的那丁点儿小窃喜。

男鬼脱了禁锢,和啜泣着的鸳鸯抱在一起。

至少他们作为鬼,也可以无所顾虑地在一起。比世上万般遗憾,都要好。

第43章 乱世女人一斗米

招平安手臂的伤不重,去医院急诊医生说不需要缝针,做好消毒按时敷药就可以了。

全程还是老板娘过意不去硬是陪着去,嘘寒问暖加包医药费。招平安应付着过度的关心,阿择一路上连一句嘴都插不上。

后来谈到驱邪的事,老板娘心有余悸地问:“这事能解决得无后顾之忧吗?”

“不太能。”招平安实话实说。

“唉,毕竟这闹鬼的时日也不短了,我也有心理准备。”老板娘盘算着该怎么跟家里男人交待。

快到有客宾馆了,招平安站在路灯下,抬首望232的窗户。好一会儿,她转而看着老板娘,说:“或许有个两赢的法子。”

老板娘眼神一闪,有了兴趣,“什么法子?”

232房里。

鸳鸯靠在季章学身上,两人手握得死紧。

“章学,说好了,等会我去跟那位小姑娘求情,你别作声。”

季章学长着一副书生面孔,近百年来护着心上人在人间亦步亦趋,眉眼也不得已染了狠戾。

“我知晓了。”如今也只能这样,毕竟是他先动手去伤人。

他们一直等着招平安,而看到人小姑娘手臂缠了厚厚的纱布,鸳鸯先红了眼,万分抱歉地行揖礼,“姑娘,是我们不好,不该恣意在人间行走,还......还伤人。”

招平安用没受伤的手扶了一下鸳鸯,不好受这礼,“其实你没必要这样。”

鸳鸯出生在百年前的大宅院,谁人说话都是留三分意,见招平安说得这么果断,还以为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巾帕一甩,开始拭泪,哭起来的调跟唱戏似的,“姑娘啊!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保证以后不馋新裙子了,我们也可以离这远远的,不再叨扰,你行行好咧......”

这阵仗新鲜,招平安也震惊了,她还以为鸳鸯是个娇滴滴的羞美人,可这摆起架势来让人瞠目结舌。

季章学揽住心上人安慰,他不愿看她如此伏低做小,但也心酸地迫于形势,他们历经多少磨难才能在一起,如果能少一个仇敌,便能多一条后路。

招平安无奈,阿择眼带戒备地审视对面的季章学。

“好了,你得先跟我说你们为什么会寄魂在那根梁木上,我好知道该怎么做妥当。”

鸳鸯一听有戏,从季章学肩膀抬头,将涕泪擦干净,楚楚惹怜地凝望心上人,“这事......还是让章学说与你们听吧。”

季章学疼爱地摸摸她的脸,转脸便换上严肃的神情。百年间这世道已更替几回,是是非非、曲曲折折早已埋了黄土,他略带了沧桑的嗓音缓缓道来。

“我家和鸳鸯家是几代比邻,但也因为一些小事两家隔阂,就变成了世仇......”

江南小镇,鱼米之乡。

老百姓生活富庶,成天的不是听曲儿就是评话,盖碗茶一捧,这神仙滋味,就算是家里走水,也不顶去。

白马街人人都知是富商聚集地,这其中季家和古家,那点子琐碎事,是众人乐道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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