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人不清(4)
有人不满:“我表哥说得没错,这位布政使大人的次子傲得很,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
有人阴阳怪气:“唉!人家家世好,脑子也好,轻易不与人结交也正常。”
丘文殊在游廊拐角处站定,晦涩难明地朝那群人投去一眼。
方才散学,食堂一定挤满了人,不想再听见阴阳怪气的话,也不想再得罪人的丘文殊先回了宿舍。
元琛已在宿舍,此时正在桌前抄书。
丘文殊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进了门,坐到自己的桌前,放下书笈,取出一卷书,心不在焉地看起来。
元琛瞥了他一眼,一边写字,一边问道:“丘文殊,你一个月有多少零用?”
问这个做什么?
不会是偷偷从家里逃出来上学的吧?!
丘文殊紧紧嗓子,毫无保留地将全副身家报出:“三十。”
“三十个铜板?三十两?”
“两。”
你想要的话,就尽数拿去,一个姑娘出门在外,可不能没有银两傍身。
丘文殊转身想取钱,就听见元琛说:“那么我付你三十两,你帮我抄半本书吧!”
“…”
“又要上课又要抄书,一天的时间,我怎么可能完成。”
“同夫子,”丘文殊假装只是想换个地方看书,倚着柜子低头翻页,道,“道歉。”
元琛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丘文殊说话爱停顿,两三字就停一下,跟累了喘气似的。他刻意缠着丘文殊说话:“为了不抄书就道歉?”
“嗯。”识时务者为俊杰,梁夫子也知道想给你一个教训罢了。
丘文殊回到原位坐下。
元琛暗想,这丘文殊还真爱装模作样,看本书都要选姿势。他侧身坐上丘文殊的书桌,双**叠,双手抱臂,压低身凑近丘文殊,说,“我不想道歉,你帮帮我吧。我可是你的舍友啊。”
丘文殊骤然往后仰,哪里敢和元琛这个“姑娘”近距离接触。心里想着,不行不行,她实在太过孟浪了,再和她相处下去,不娶她都不行。
丘文殊忙不迭起身,可元琛穷追不舍。丘文殊最后被堵在墙角,而元琛双腿大张,分抵在丘文殊两侧的墙上,整个人腾空而起,双手抱臂,优哉游哉地低头看丘文殊。
丘文殊感觉元琛像个霸王硬上弓的流氓,而自己仿佛是被猫作弄的老鼠,软弱可欺。
“帮我抄书。”
丘文殊怒极,瞪了他一眼,来不及思考及酝酿,便怒气腾腾地回道:“不可能!”
这还是元琛第一次听到丘文殊带着情绪说话,他再接再厉,问道:“有什么不可能的?”
“因为做不到!”
“你的字太丑了!我没办法接受自己写出那么丑陋的字!”丘文殊一口气说完,偏头不屑与元琛对视。
“…”
“…”刚才那番话到底说没说出口?如果说出口了,怎么没结巴?元琛怎么没反应?要不要回头看看他的表情?丘文殊抿嘴纠结,竭力用余光打量元琛。
元琛一副被嘲讽了不开心的样子,梗着脖子道:“我不信你用左手能写出多好的字!”心里却想,看来说话停顿只是丘文殊故作深沉的另一种装逼罢了。
消除疑虑,元琛轻松落地。
丘文殊得了自由,立刻越过元琛朝房门走去,但终究生气,半道就把迈出房门的脚收回来。
想斥责元琛几句,又怕结巴。丘文殊面无表情地旋身走到元琛的书桌前,取出一张大纸,左右手分别拿起一支毛笔,粗略沾了墨,便在纸上骂他:
唯元琛与小人难养也。
丘文殊写完便罢笔而去,留元琛一脸惊愕地看着这两行字。
左手边的“唯元琛与小人难养也”,是行书,风格清丽洒脱,造诣颇深。右手边的也是行书,但用墨酣畅,笔力遒劲,字迹与左边的区别甚大——但都是极好的书法!
第4章
丘文殊怒气冲冲出了宿舍,找了个凉亭,写了一封换宿请求信。
下午讲学结束后,丘文殊赶往庶务处,将请求信交到夫子手里。
夫子颇有些为难地说道:“现下宿舍都住满了人,待我去问问其他人,看是否有意愿更换宿舍的。”
那不就是换另一个男人和元琛住?这样的话,元琛被发现女儿身后,会被套上水性杨花的罪名…
丘文殊不想和元琛住,是因为不想被元琛套牢,害怕真的要对元琛负责。但要他以损坏他人名誉为代价来保住自己…
“罢了。”丘文殊朝夫子行礼,告辞。
书院是封闭式的,每月只有月末一天允许书生外出,其余时间,都必须老老实实在书院里念书。丘文殊要下山找姐姐解决问题都不行。
非礼勿视,只要自己守礼,与元琛保持绝对距离,问题应该暂时不大…丘文殊心事重重地往宿舍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