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有个白月光(41)
等到魏忠宁的两颊高高肿起,陆朝才轻轻抬手,轻描淡写地喊了停:“他死前去过哪里?”
依照陆朝对灵安的了解,他若预知今日身死,必然会换一身衣裳,躺在床榻上,体体面面地走,断然是不至于这般悄没声息地倒在雪地里的。
魏忠宁叩首道:“原是吩咐宫人们去暗牢送吃食的,只是暗牢那禁制难解,公公担心出错,便亲自去了……”
还不等他说完,陆朝便起身,几步踏出门去,往偏殿去了。
陆朝一路闯入偏殿的院中,身后跟着小心翼翼跟上前去的一大群宫人,惊动了偏殿中的海棠等人。
海棠披了外衣,推开门去,见来人是陆朝,想也不想便上前去跪地道:“皇上,小主子毕竟年岁不大,您大人有大量,便饶过他那一念之失,放他出来罢。”
陆朝看也没看她一眼,只冷声道:“滚开。”
“陛下,”初羽连外衣都忘了披,只着一件单衣,重重跪在冰凉的雪地上,声音冻得有些发颤,“那牢中苦寒,主子走时穿得那样单薄,这样冷的天,怕是神仙也熬不住,您不愿放他出来,至少也允奴才们去送些御寒之物给他……”
陆朝根本不听他言语,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与此同时,暗牢之内。
霁晓喝完了大半碗姜茶,又塞了两块白面馒头进肚,胃里终于暖了些,在厚重被褥的温暖之下,手脚终于也渐渐有了温度。
他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眼皮不知觉地盖了下来,不消片刻,整个人便昏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仍然清醒着的荼锦忽然听见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挪动了一下身子,身上粗重的铁链便“当啷”一声。
霁晓半睡半醒地睁开了半只眼,含糊地问:“怎么了?”
“王霁晓。”陆朝沉而冷的嗓音在这狭小的暗室中显得格外阴寒。
随着他逐渐欺近,地上的小半碗的姜茶被他带翻,洒在泥地上,飘起了带着淡淡姜味的阴湿气息。
霁晓还来不及醒全,整个人便被陆朝从温暖的被褥中揪了出来,将他半提起,又忽然松手,让他整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霁晓终于清醒了过来,抬眼看向陆朝。
“寡人问你,方才灵安是不是来过这?你可曾对他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陆朝居高临下地觑着他,眼里冰冷得像日出也不化的雪。
不等霁晓回答,墙边的荼锦却讥讽地一笑:“皇上的手未免也伸的太长了些,连旁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都要管,你们人间皇帝都这般清闲的吗?”
荼锦满心只顾着要找陆朝的不痛快,只有霁晓注意到了陆朝非同寻常的语气,他心里一沉,似乎猜到了什么,开口问:“他怎么了?”
陆朝沉默了半晌,而后才道:“他死了。”
霁晓的目光一寒,眼中闪过片刻错愕,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方才与灵安说的那些话,唯一有价值的仅仅是那句……只有灵安能懂的小秘密。
“你对他说了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等待了半晌,霁晓依然怔愣着,像个锯了嘴的葫芦,陆朝本就不多的耐心告罄,他又转头看向一边的荼锦:“你来说。”
荼锦相当顺从地复述了一番两人方才的话,只是摘去了灵安的反应,又省去了那段只有霁晓与灵安两人知晓的秘密。
末了又补了一句:“我的话,陛下信么?”
陆朝自然不信,他俯下身去,捏起霁晓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望:“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顿了顿,又问:“你是霁晓?”
霁晓能感觉到他的指尖都在发抖,有那么一刻,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皇帝,其实也很可怜。
他觉得没必要撒谎,于是诚然答道:“是。”
陆朝的手颤得更厉害了,下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许骗我,否则……我会杀了你。”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太想抓住一些什么了。
霁晓坦然不避,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你还记不记得……”陆朝眼角微红,有些语无伦次,他捏住霁晓下巴的手复又搭在了霁晓的肩膀上,随之渐渐收紧,“关于我,你说……”
无论是他第一次有了自我意识,还是霁晓第一次带他下山,是霁晓年年都会偷偷给自己的本命剑过生辰,亦或是自从它有了意识后,霁晓再没用它杀过任何生灵……
只要是关于他的,没旁人知道的,只要说一句,随便什么都好,他就信。
他会信的。
“……”霁晓搜肠刮肚,也确实找不到半点只有他与陆朝才知晓的秘密,“我不记得了……”
他实在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