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意相欢朝又暮+番外(78)
“我原先在神魔大战中同魔尊交过手,亦常同魔族打交道,曾略有耳闻。若有心志不坚者,施术者通过眼神交流即可使其中招,根本无从防范。”他复补充道,眉目间的纵纹如刀斧堑刻。
窗外无月无星也无风,只有暗沉沉的夜。
夜,还很长。
一封密报悄无声息地躺在了神尊的桌子上,等待亲启。
一日后,正统传来指令:封锁花族,全族戒严。
我呆呆地看着慕浱用神力将花族周边布上结界,是刺目的红色,亦象征最高警戒。
我最终还是没能狠得下心去处理已中术的人,而事态也终究如慕浱所料,无法得到控制。
每日都有人中摄心术。
每日都有人因摄心术而死。
夜半,我听着街上人家的哀哭,那哭声哀转不绝,像是烙进我脑中般循环往复,经久不散。
已是初夏,花族的夜晚却始终热不起来,周身总是寒浸浸的。
和天气同一温度的,是我的心。
我时常做梦,闭上眼就看见影怜在梦里对我笑,可这回她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呆呆看着我,同阴曹地府的那些行尸走肉一样。
我再睡不着,披衣起身,踩着零落月光走到府邸墙边——自打我升位后,慕浱就下令把墙重新立了起来。
我知道他还没睡,他知道我知道他还没睡。
我在墙下立了半分钟,他便穿墙过来抱起我大步返回我屋内把我置于床上,声音虽轻柔,却含了些斥责:“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我微微挪了挪:“睡不着。”
他叹了口气,声音稍稍放低,是个哄孩子的语气:“怎么睡不着呢?”
“我梦到影怜了,她一句话都没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后怕地握紧他的手,“有时候我也觉得她可悲,她只是认错了主,做错了事,怎么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正是因为她认错了主做错了事,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错了就是错了,没有理由。你说她当初年少无知也好,时运不济也罢,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无法弥补。”他不急不缓地低语,有一种抚平人心的力量,“而这种事,都不会发生在你我身上。”
我面色肃然,敛去那无用的同情:“倘我与她有同样的境遇,若我不是神尊之女,如果我也曾误入歧途……”
“不会,”他打断我,“你是南昭,是昭纯神女,未来还会是我慕浱的妻。”
我很没出息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可我害怕……摄心术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幕后黑手却始终找不到……我害怕有朝一日我也被摄心……”
“有我在,不用怕。”他温声和言抚慰我,“再耐心等一等,会等到天亮的。”
是,天还会亮的,没有太阳也会亮的。
我默了片刻:“他和你有仇,他是要取你的性命。”
“你放心,他奈何不了我的。手下败将,谈何言勇?”他轻轻揉了揉我的发顶,又顺手把我往他怀里带了带,反握住我的手,“昭儿,你信我。”
是,我该信他的。
我环住他劲瘦的腰,多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多想生活没有痛苦与纷扰。
五月鸣蜩,六月精阳。
天气益加热,床前的帐帘懒懒地委垂着,连蝉都叫得声嘶力竭,有气无力。
我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如置身火浪中,一身粘腻得难以入睡。床前置的冰块像是摆设,直热得它们化成水一丝凉意也无。我又不好使唤人打扇,勉强念了念清凉咒,迷蒙欲睡间又被间歇蝉鸣闹醒。我无法,只得一头扎进池塘里沉到水底,闭了五识,方得一好梦。
偏偏有人不愿让我睡得肃静,逼得我硬是从水里挪到正厅。
我用手撑着下巴让自己不睡死过去,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平永王絮絮叨叨:“将军啊,你看每天都这么多人中这邪术,你说这还有得治吗?”
不得不说他还真是应了他这个封号,既平且庸。
我按了按眉心,强迫自己醒神,拿出个上级的架子做派来,淡淡道:“你也说了这是邪术,邪术哪有这么好解。你有空纠结这些,还不如多派人去研制解药或盯紧魔族的动向,若真有事变也好有两手打算。”
他点点头,我正暗自满意他倒还算上道,他却又不依不饶道:“将军,在下听凡人说若是天降灾祸便是统治者德行有亏,您说会不会是尊上……”
这就是景合专门扶持来给慕浱添乱的权贵?也真真是难为他,他难道是想让慕浱看在这货蠢到家的份儿上不与他计较?
我慢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顺手正了正头上的钗子:“我问你,凡人是不是大多笃信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