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13)

作者:神社

二十道:“已经归还。”

方镜瞧着不远处的烟火,道:“杨涓可有疑心?”

二十道:“杨涓惊慌失措,并未起疑。”

方镜点头,又道:“得了些什么?”

二十道:“纸上写,明日申时河东。”

方镜理了理衣袖,道:“你明日走一趟。”

二十应了声“是”。

“大人!”十九匆匆跑过来,“大人,可叫我好找!”

方镜笑道:“解了几个?”他拣起摊儿上的骨扇,仔细把玩。

“我解了三个大人!”十九很是欢喜。

“表现不错。”方镜自袖中掏出三锭银子抛与他,握着骨扇走往下一处摊贩,又撂下一句,“结账。”

十九听见,瞧了瞧自家大人的背影,又瞧着手中的银子,顿时没那么开心了。

翌日,方镜上疏表奏,官袍于上元之夜被贼人剪毁,半月之内无法上朝。

一时之间,朝堂哗然,或道方镜坏事做尽,引起民愤,或道方镜嚣张跋扈,刻意不朝。

陶逊冷眼旁观,深觉好笑。

方镜则对此充耳不闻,安坐家中,乐得清闲。

“大人,”二十来报,“杨涓从图尔果手中运了一批马。”

方镜听罢,捏着棋子的手停了,往椅上靠了靠,道:“现在何处?”

“城外西郊二十里。”

方镜食指抵塞,沉思片刻,道:“找人盯紧些。”

二十应了,又道:“杨涓想必有不轨之心。”

方镜重新落子:“他做他的事,我们且看着。”

他又道:“六羌使节何时离开?”

二十道:“就在明日。”

方镜道:“备份礼,你与十九代我送去。”

“送什么?”十九端着汤盆走进,“大人,我给你做了碗汤,快趁热喝罢。”

方镜瞟了眼,道:“我并未有恙,为何煲汤?”

“大人近来瘦了好些,”十九将汤盛出,“这几日与大人更衣,衣带都宽了一截,大人该仔细补补身子。”

“......是啊,”方镜似才察觉到,突然困惑,“本官为何瘦了?”

“为伊消得人憔悴啊大人,”十九道,“怕是叫那水清真人传染的。”

他将汤舀起凉了凉,递给方镜:“我瞧他再不保重身子,就要倒下,大人莫要学他。”

方镜接了汤,却未去喝,只低头瞧着,里面映出自己的脸。

半晌,他拣起汤匙转了转,幽幽道:“水清真人,想必思虑甚重。”

城郊古亭,陶逊与阿文骑在马上,并肩驻足。

许久之后,阿文面无表情道:“大人若舍不得使节大人,不如纵马去追,纵使在此含情脉脉望穿秋水,使节大人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

想了想,他还是道:“大人如今的样子,正如亡了夫君的弃妇,又似丧偶不久的鳏夫,属下瞧了,都有些不忍。”

大好的气氛顷刻烟消云散,稀零的伤感也瞬间消失殆尽,陶逊终于动了脖子,睨向那张万年不变的木脸,幽幽道:“你现在最好给我表现出不忍的样子,”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断崖,“否则那里就是你的归宿。”

阿文望了眼断崖,道:“使节大人此时想必已到崖下,我不好现在下去,砸伤众人,恐怕不妥。”

“并无不妥,”陶逊冷笑,“我会把握好分寸,将你插在树上,不伤一个人。”

阿文沉默半晌,摸了摸肚子,道:“大人,卑职内急。”

陶逊冷笑:“这条用过了。”

阿文转而道:“大人不必伤心,我这就去将使节大人追回来。”

他说完挥鞭喝了声“驾!”,连人带马弹了出去。

陶逊森然道:“你怕不是追反了方向。”他的马几乎在同时跃起。

不消片刻,树杈上多了一人一马。

此后两月,陶逊多与方镜往来,朝堂上弹劾之际,他有时看不过去,也会出言讥讽几句。

方镜闲时,多跟着杨涓打转,两人每每相逢于柳巷酒阁,相对无言举杯独酌。

蓬元二年三月,谷夷侵扰奚朝边境,陶逊奉旨讨伐。

出征之际,陶逊提了两坛酒,来到统制府。

“此次一去,再见少则数月,方大人省着些喝,”陶逊道,“一时贪酒喝完了,可没有补给。”

他又道:“方大人还要保重脑袋,留着与我畅饮。”

方镜轻笑:“这话应与陶大人说,沙场刀剑无眼,陶大人还需惜命。”

“与方大人说才是正道,”陶逊紧了紧护腕,道,“官场之凶险,沙场比之不及。”

方镜莞尔:“陶大人所言有理。”

“大人,时辰已到。”阿文在一侧道。

陶逊朝方镜点头,握住腰间剑柄,走出门外,道:“出发。”

方镜等人出府相送,十九瞧着他远去,道了声:“这陶大人除了嘴毒了些,确实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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