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番外(58)

作者:谷草转氨酸

“那敢情好,”程显听若有所思,“等我回来时也鲜花满园了。”

他还蹬着鞋的一条腿半抬起来拼命晃着,程透见他这副不成体统的样子,没好气道:“你干嘛?”

程显听指指地下,一脸莫名其妙,“我脱鞋啊。”

程透无奈,过去屈膝半跪下帮他把软底靴拉下来放好,抬头道:“屈尊弯一下腰能累死。”

程显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忍不住伸手亲昵地在他脸上掐一把,佯怒道:“对师父要放尊重些!说什么呢你。”

各自睡下后,半夜程显听被隐隐作疼的伤口给折腾醒了。他不想把程透也给惊醒,刚欲起身,那小兔崽子就跟有感应似的披衣过来,轻手轻脚地把程显听又按回床上,隔着衣服直觉自家师父体温偏高,手便往他额头上探去,果然有些烫。

反正人都醒过,程大掌门开始事精儿毛病发作,一会儿嫌油灯太刺眼要灭,一会儿又嚷嚷着手吊着难受要取下来。程透把人按回被子里,往他嘴里塞片儿麻叶让他嚼着,手脚麻利地要拆开包扎,“不知是着凉发热还是伤口感染,让我看看。”

程显听惟恐程透看得皱眉,立刻哑火,讪笑起来,“你看什么,你又不是医师。血呼刺啦的容易做噩梦,不让看。”

麻叶嚼着满口生辛,舌头都有些不利索,程显听没觉得这小树叶子有什么用,消停没半晌又开始犯浑,“还是疼……”

程透心急如焚,见师父额角冷汗都要淌下来,替他拭去后说道:“我去敲药师的门吧。”

“别,”程显听眼巴巴地望着他,笑容里饱含讨好,“你把酒拿来让我稍微喝上一点点嘛……”

若不是程显听这疼真假参半,程透真有一巴掌扇去的冲动。他心里那把火也从心急如焚烧到火冒三丈,皮笑肉不笑道:“我看我现在把你打昏过去效果也是一样。”

程大掌门嘴里直嘟囔着反了反了,闭上眼和他赌气。

程显听并非爱酒如命之人,在程透印象里,自家师父除嗜甜,在口舌上其实并没有太过计较。有琼浆佳肴他自然高兴,但若没有其实也无甚在意,嘴上嘟嘟囔囔不过是在作天作地。思来想去,这些年程显听也就喝多过下雪那一回。

程透暗叹口气,柔声问说:“为什么想起来喝酒?”

背冲他的程显听没好意思说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找存在感……或是有意要程透闹心?他眼睛半睁半闭,似假似真道:“我马上要跟死人似的躺好久,喝口酒还不行吗?”

小人精儿这会儿也没摸清楚自家掌门的心思,迂回道:“你也说我不是医师,咱么明天问问药师同不同意。”

问问药师同不同意?这还不得要被他逮住念叨上半个时辰!程显听彻底缴械,转回来说:“不喝了,听你的还不成嘛。”

早起果然下雨。俗语道一场秋雨一场寒,雨把偶尔咸腥的海风都搅得没影儿,却将阴凉不由分说塞进房下屋檐每个角落。阴天天黑,阵阵雷鸣电闪,惊动半个林子的麻雀乌压压飞到房檐下。有双燕子横冲直撞进敞开着的门,在巴掌大的厅堂里徘徊几圈,落上房梁赖着不走。

程显听伴着一记雷声醒过来,透过窗看外面黑压压,还以为自己一头睡到下午,浪费大好时光。他睡眼惺忪地出去,见那双燕子挤在梁上瑟瑟发抖,二流子般吹声口哨,“吓,燕子闯进门,吉兆呀。”

也不只是搭错了哪根筋,程显听念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恰巧此时药师进来,骤听见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蹙眉道:“大早上的,你就不能讨个好口彩吗?”

身为全村儿最不耐冻的一位,药师已经早早穿上了大氅。从他家过来就那几步路,显然在屋里也是穿着的。他把程显听胳膊上换好药,顺带又重新检查了一下,见程透不在,这才低声道:“胳膊伤到筋了,眼下不确定日后会不会影响活动;掌骨根儿开裂,且得时间好呢。”

药师啧一声,“你怎么想的,用手接刀?”

程显听哼哼哈哈吞吞吐吐,半天没解释出个所以然,好似不太想谈。药师却兀自道:“不过那一刀下来也就砍裂掌根儿,算大吉大利了。”

他话音刚落,程透端着白瓷碗走进来,一小碗腊八粥热气腾腾,顿时米香四溢。抬眼一见药师坐在一旁,程透把碗放到桌上,说道:“药师来了啊,刚熬好的,喝吗?”

药师看看碗里,又不动声色地抽抽鼻子,大抵觉得至少是色香俱全,没有拒绝,“有劳。”

程透转身出去后,药师问说:“怎么想起来喝腊八粥?”

程显听摩拳擦掌,“我还准备把年也提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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