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鬃白(220)
方孝孺心含无奈,脸砌笑容:“是犬子之福啊。”
朱棣又和两人寒暄半日,多是谈文论墨,最后才谈到此次奔丧之事,好像是最不关紧的一件事,朱棣说:“此次奔丧,因我心念父皇龙恩深重,悲恸万分,故疏忽了礼法,一时冲动,请先生务必向皇上转达朱棣的歉意。”
方孝孺说:“殿下深情,孝感动天,鄙臣又岂能不知,一定向皇上禀明。”又念起方子瑜转达给他的计谋,这计谋正是蓝世仙说给方子瑜的,方子瑜回到方府后道给方孝孺听,方孝孺吃了一惊,眼神也一怔,才问:“谁的计谋?”方子瑜说:“是孩儿的一位朋友”。方孝孺将这计谋在心里酝酿了许久,此时见时机已到,才和朱棣说:“殿下,鄙臣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朱棣说:“先生快讲。”
方孝孺说:“太|祖遗诏只说藩王不许上京拜祭,又未明令禁止殿下的世子和公子拜祭太|祖,燕王不如请世子和公子上京吊孝,既尽臣礼,又尽孝义,必为天下称颂。”
朱棣果然说:“先生好办法!”因方孝孺急着回京,便奉送二人离开帐幕,苏小难又仔细看方子瑜那眼角和神态,觉得与刺客是极像,可偏偏方子瑜看了她一眼,清丽无尘,苏小难一时又觉不像了。
道衍尾随朱棣回到帐内,直言说:“殿下真要将三位公子送上京?”
朱棣沉吟片刻说:“我觉得倒没什么不可,若得民心,也不失为良计。”
道衍说:“可这计策是方孝孺提出的。”
朱棣说:“方孝孺是儒生泰斗,不会出馊主意吧。”
道衍又说:“我最担心的是朱允炆,怕对三位公子不利。”
朱棣说:“我以为朱允炆不至于此,他不让我上京拜祭,还不让孙子辈上京拜祭吗,这于情于理不合。”
朱棣又传达命令,着令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珞三人三日内进南京吊孝。朱高炽依孝礼早做了心里准备;朱高煦却有许多想法,这其中有一条就是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徐锦香,他倒是非常愿意去南京;而朱高珞却有些忧伤,因又要与苏小难离开,他是一日也不愿离开。
朱高珞自然产生一个想法,要么不去南京,要么带小难一起去,可不管哪个想法,他也不敢和朱棣提.
他那日在中军大帐徘徊不定,忽听朱棣和道衍谈话过来,他怕朱棣看出自己的忧伤神情,一转身躲到帐篷另一边去,但道衍和朱棣的谈话却句句落在耳中。只听道衍说:“殿下,方孝孺之子你是真看中还是假看中?”
朱棣说:“大师看我像说谎吗?方子瑜一表人才,且不说是大儒之子,比其父风采犹胜,若小难嫁给他我心里倒也乐意。”
道衍说:“我只是担心方孝孺此人迂腐不通世故。”
朱棣说:“方孝孺也不尽迂腐,他只是一板一眼罢了,要他儿子成为燕王府的人,他还能坐得住吗?”
两人方过,朱高珞已哀毁骨立,他的眼神含着无穷的失落望着朱棣和道衍远去的背影。
他走到江边时,浪潮因风大而呼啸响彻耳膜,却丝毫没有减淡他的悲伤,他凝立在江边,任江风吹乱长发,流光飞转,直到黄昏来临,背后传来苏小难的声音:“高珞,你怎么来这里了。”
朱高珞仍木然站在那里,苏小难见他不回应,跑过来说:“你看什么呢,该回去了,不怕你父王骂你?”
见他与往日不同,拽着他的袖子看他,只见夕阳里,他暗红的脸颊上,忧愁万分,已猜出几分来,便安慰说:“不就去南京几天吗,你干吗这么不高兴?”
朱高珞仍痴痴不回答,好似木雕一般,苏小难撅着嘴说:“不高兴?我就走了,不理你了。”
苏小难佯装走了几步,看他比木头还木,又回去拉他手掌说:“是不是怕离开家不习惯?你看我不都离开北平那么长时间。”见他不说话,又说:“那是不喜欢南京?喜欢北平?你看我小时候就是南京长大的,你若有时间就去梅花村看看,那里可漂亮了。”苏小难也奇怪他与往日的差异,又猜测说:“难道是因为我?”
岂料朱高珞猛然转过身来,竟是两眼泪光,沉痛地说:“是,是,都是因为你。”还未等苏小难开口,已经将她抱在怀里,苏小难不知所以,也投入他怀抱。
朱高珞又潸然说:“你可知道?你可知道你去云别山的一年里我是怎么度过的,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因为这天底下你最笨,你笨到骨子里了。”
苏小难被抱得喘不过气来,拼命想挣扎开,嘴里咕哝:“高珞放开我。”可是朱高珞抱得更紧,她猛地用力推开了他,半是咆哮:“你发什么疯?不就是给皇爷爷吊孝吗?有什么发愁的,为什么不学学你大哥二哥,你看他们听说要去吊孝,都诚心要去,你倒好,每天就想着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