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自重(143)

作者:寻南溪

“……”程藏之沉默许久,还是固执如旧,“我不会让你见颜庭。你等我,等定下大局,我提颜庭的稽首来见你。”

“你……”颜岁愿本想开口说,你来不及的。却顿口,还是让程藏之从自己人手里得知消息的好。

又是一番无果的交谈。程藏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不敢与颜岁愿亲近,连颜岁愿的话他都不敢入耳。他怕自己陷入颜岁愿的温柔乡,一至色令智昏就松口允他。

是以,两个人隔一墙不见。直至几日后青京传来新消息。

暗卫将薄帖呈给程藏之,展信后,程藏之身形一晃当即又将新置桌案掌碎。

“颜岁愿!”程藏之怒目切齿,眸中烈火熊熊,“真是疯了!”

疾步比风要迅速,抬脚踹开房门。程藏之顿步在几步之外,与凭窗而坐的颜岁愿目光对峙。

“你是在算计我,还是逼死自己?”程藏之难以置信薄帖所书,“禁军统领方归是颜庭的人,杨奉先听你命助卫氏弑君,届时杨奉先怂恿方归先控制宫廷,借卫氏弑君幽李湮于宗正寺。而后以内侍常的身份发诏书,告知天下十道颜庄之子颜岁愿勾结禁军谋反,颜庭则与方归里应外合演一出大义灭亲,再由李湮禅位颜庭。果真是好算计啊,颜尚书!”

颜岁愿满面平静,丝毫不惊诧。本就是与杨奉先的交易。

“难怪你说我在这里逗留难成大业。”程藏之恍然大悟,“你所谓颜庭的把柄,是不是十年前颜庭就在筹谋谋反篡位?难怪你在朝从不手下留情,是怕那些人将来成为颜庭的爪牙,难怪安行蓄轻易死在锁龙井,安承柄只怕是十年前就与颜庭勾结!兖州三族之事,皆是颜庭动摇朝纲的伎俩!而山谷所谓邪-教,不过是动摇民心的延续,更是引你送死的诱饵,也是激怒你为双亲叔兄血仇去送死的毒计!”

程藏之扯出一抹冷笑,凄苦无比,“这把柄,果真是我掘尽你家祖坟都揆度不到的。”敞开天窗说亮话之后,他更不敢靠近颜岁愿,“十年前,真正谋逆的是颜氏族人。”

谁人能想到世代忠良的颜氏会谋逆?

颜岁愿缓缓站起身,山温水软尽在他意态行举间,无限温柔,“所以,你应当明白我非去不可的理由。”

你能想象我这三年来面对你的殷勤,你的情意,你的固执,是如何心焉如割了吗?

他言语之柔,骨血都融,“程藏之,你既要利用我,为什么要半途而废?”他愿舍了此身此心,无怨无悔。

——我在等你杀我。

“你是木头脑袋吗?!”程藏之目不转睛凝视颜岁愿,“你是姓颜,但你不是颜庭的儿子,纵你是颜庭的儿子,难道做儿子的还能管得到做老子的?!你非要用大宁律疏连诛十族吗?!”

——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谋反之罪,万恶第一,五刑不足,株连十族。

这都是颜岁愿写给自己一族的。大宁律疏所不容的情,不是颜岁愿对程藏之纵容,而是颜氏诛连十族的谋逆隐情。

颜岁愿未有如他一般愤慨,平静如旧,这是他十年如一日的功课。他道:“我父亲…终究是为了旁人掩盖了真相,致程门与数万将士一身污名。父债子偿,辩无可辩。”

程藏之怒火攻心,“那你自己呢?你这十年呢?十年冤屈与隐忍还不够,如今还要赔上身后名吗?你的委屈谁抚慰?颜岁愿,你可以不替我想想,但你能不能替自己打算打算?”声色越发苦涩,“你难道要我看着你日后千夫所指,万人唾弃?你要我看着你尝尽我尝过苦,还要看着你尝我尝不到苦吗?!”

颜岁愿垂眸,浓密冗长的睫羽下彻,遮去眸中情愫,“你若真有登极一日,此身是荣是辱,史书尽由你掌笔。”

程藏之登时掩面惨淡笑出声,往日冶丽都显得苍白。吐字如钉,“颜岁愿,你当真是狠。”骤然撤手,一瞬至颜岁愿身前,将人拥入怀,“你就是料准了我动了真心,舍不得你。”

面颊深埋颜岁愿颈窝,眼角滚烫落红融泯在颜岁愿颈侧,贪婪地嗅他独有的振灵香息。

颜岁愿抚上他脊背,声色仍旧柔可融骨血,“程藏之,我一定等到你昌繁盛世成真那一日。”

他料准的从不是程藏之的真心,而是自己的动心。

程藏之抬起脸,看颜岁愿,眸中的沉晦深不见底。眼前这个人,眉睫未落弹指未挥就耗尽他毕生心疼。

“颜岁愿,你分明一切悉知,为什么一个字都不愿跟我言说?只要你说,盛世成空,我亦不悔。”

沉默莞尔,颜岁愿只作他说了句混话。帝王应为河图锦绣而欢喜,应为芸芸众生而悲悯。帝王可以喜怒无常,却不应为一个人大喜大悲。他对程藏之不言喜,程藏之便不会大喜,他对程藏之不言悲,程藏之便不会大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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