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锦(100)
她明眸如镜,“你知道我敢!”
高仲祺的眉头死死地锁在了一起,目光灼灼地望了她冷静无波的瞳眸,她亦不惧不避,到底还是他冷笑道:“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果然是让我长了见识了!”说完便朝着汤敬业和那一干侍从官道:“传令下去,秦兆煜目前是危险分子,在没有抓到他之前,为保护秦府一干女眷的安全,即日起派警卫旅的人二十四小时看守巡逻,没我的命令,不得任何人随意进出。”
汤敬业笔直一个立正,“是。”
高仲祺回过头来,看着贺兰清冽的眼眸,冷冷地道:“你最好把秦兆煜藏好,千万别让我找到,否则我活剐了他。”他转身往外走,就有侍从官双手捧着披风和军帽过来,他接过军帽戴在头上,侍从把披风给他披上,大客厅的门已经被推开,风呼呼地灌进来,托起了他披风的下角,他望着那无边无际的夜色,抬脚就走了出去,汤敬业紧随其后。
屋里的侍从也撤了,客厅的门重新被关上,贺兰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大客厅里,可以听到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那些兵卒都随着他们去了,然而此刻大帅府外面,定是有了新的警卫旅人看守。
贺兰几近虚脱,她刚才绷得太紧,此刻放松下来,感觉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颤抖着扶住桌沿坐在交椅上,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冷又是一阵发热,止不住地哆嗦起来,她伸手去摸桌上的那碗已经梁却的茶喝,手指一个劲儿地颤抖,茶水喝在嘴里涩涩的,尝不出半点滋味。
她一口气喝了半碗凉茶,那心跳才慢慢地平静下来,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得快一点想个办法,送兆煜出城去。”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秦荣撞开门来,望见客厅里只有贺兰一个人,他也顾不得许多,沙哑着嗓子道:“少奶奶,不好了,二少爷失血过多,又晕过去了,看那样子......怕是撑不住了。”
秦兆煜胸口上口创面较大,学汩汩地往外流,朱妈把那点白药都用了也止不住血,兆煜人已经昏迷了过去,呼吸微弱,贺兰害怕高仲祺再带人来杀一个回马枪,到时候躲都来不及,先指挥着秦荣将兆煜背到了他自己住的院子里去,这处院子是府里最安静的角落,秦荣把兆煜放在c黄上,朱妈忙着给兆煜盖被子,一摸兆煜的额头,顿时惊道:“少奶奶,二少爷烧得厉害。”
贺兰说道:“恐怕是伤口要发炎,不管如何,先止血再说。”
朱妈道:“家里没有药了。”
贺兰想了一想,转身从梳妆台下的一个抽屉里翻出一大包珍珠粉来,事到如今,只有死马当活马医,她也是没法子了,将那些珍珠风全都糊在了兆煜的胸口上,又对朱妈道:“你去太太屋里再拿些珍珠粉来,越多越好。”朱妈忙就去了。
贺兰看着糊在兆煜伤口上的珍珠风渐渐地也被血浸红了,慌得伸手过去捂住了他的伤口,一时忍不住,那眼泪便滚滚地落下两腮,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兆煜的胸口,烫着他的肌肤,他那眼皮动了动,竟就慢慢地睁开了,望着贺兰,“嫂子。”
贺兰赶紧擦干眼泪,“你哪疼?”
秦兆煜春色惨白,声音低不可闻,“我哪也不疼,你不要哭......”贺兰点了点头,向着他勉强地笑一笑,吸了一口气忍住眼眶里的眼泪,“我不哭了。”他向着她微微地颔首,呼吸缓慢困难,柜子上纱罩电灯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因为失血太多,那面孔简直就是一张单薄的纸片,贺兰心中喊怕,低声叫他的名字,“兆煜,我求你一件事儿。”
兆煜的眼瞳里时散了一半的光芒,“......你说。”
“你不要死。”贺兰眼睛里的泪珠又忍不住落下来,“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在我面前死去了,我害怕。”她的手捂着他的伤口,手底下是被热血浸透的珍珠粉,他吃力地喘息了几下,暗淡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微弱的亮意,“嫂子,我不会死。”
她含着泪点点头,略一垂眼睛,那泪珠又滚滚地落了下来。
天色微明,刮了一夜的风,终于在这个时候露出一点晴意来那蟹壳青色的晨光透过百叶窗的格子洒进来,贺兰转头看着窗外那淡淡的天光,她眼中的泪已经慢慢的干涸了,一只通体翠绿的小鸟从窗边飞过去,一掠即逝。
因为秦太太病得厉害,所以陆医官是要每日来官邸里诊治的,陆医官自秦鹤笙打天下开始就跟着秦鹤笙,对于秦家忠心耿耿,贺兰便托了陆医官来为兆煜治伤,上午十点左右,秦府里一片寂静,朱妈端了一盆热水,又在脸盆的边沿挂了一条白色的毛巾,直端到卧室里,又将房门关上了,才道:“小姐,热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