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1282)
他尽量用平静的口吻开口问道:“爹,您打算和宣城沈氏又或者是梅氏,抑或是其他名门望族联姻的事情,对他们提过吗?”
汪孚林顿时为之一愣。秋枫的婚事是竦口程氏老族长亲口提的,可金宝这档子事却是汪道昆的吩咐,他派了小北和汪小妹去相看执行,可确实没有去试探过人家的意思。要知道,真正比起底蕴来,松明山汪氏拍马都及不上沈氏和梅氏。不说别的,新安名族志中,汪道昆之前,松明山村中那些父祖辈的人没提到过一个,只说起最初从松明山迁到各地的支族。原因很简单,汪道昆再往上是两代商贾,商贾再往前那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连个秀才都没有!
而宣城沈氏和梅氏,却都是很多代的52书库了。
听懂了金宝的意思,汪孚林忍不住长叹一声:“你说得对,总不能是一厢情愿。也罢,我先去和沈君典露个口风,要是不行就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金宝如释重负,见汪孚林再无二话,他赶紧告退,可拉开门后,发现叶小胖正拉着秋枫一溜烟回房,看到这一幕,他顿时想起当初叶小胖拖着自己偷听汪孚林对秋枫谈婚事的那一幕,和眼前这情形何其相似?饶是三人从小一块读书,算得上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可这时候他仍是忍不住捋起了小袄的袖子,心中盘算着一会儿是不是拉上秋枫一起,好好给叶小胖这个“为老不尊”的长辈一点厉害看看!
因为沈有容的新婚妻子父母双亡,因此这三日回门时,夫妻俩去的不是别处,而是新娘子的舅舅家中。而汪孚林便趁着沈家总算空闲下来的这当口去见沈懋学。他当然不会直截了当谈婚论嫁,而是先告知了近日准备回徽州,沈懋学自然少不得挽留,两边兜来转去,话题也不知道转了多少个,汪孚林才笑着提到了已经过继给程大姑,而后又和竦口程氏老族长程世洪定下婚事的秋枫。
沈懋学早就听汪孚林说起过秋枫的身世,此时不禁笑道:“说到这个,士弘之前就对我说,世卿你看着年轻,思虑周祥之外,就连做的事情,也是我和他爹这等年纪的人才会做的事情,谁像你这么丁点年纪就有一个养子一个学生?操心了他们的学业,还要操心他们的家事,连秋枫的过继和婚事都考虑到了,你就不想想你自己,难不成准备一直养病下去?”
“反正我都已经考中了进士,算是对得起伯父一番苦心了,至于做不做官那又由不得我,我有什么办法?”汪孚林故意苦笑着耸了耸肩,随即笑眯眯地说,“倒是我家金宝道试案首,今年可以去试试秋闱积攒一下经验,说不定他过几年就能考中举人考中进士,我到时候岂不是就能当老太爷了?”
“噗……”
沈懋学一口刚刚喝下去的茶顿时全都喷了出来,差点端不住手中茶盏。他盯着汪孚林看了好一会儿,却着实无法确定汪孚林是不是在开玩笑。等回过神来,看到一地的茶水,自知今天过分失态的他也顾不得其他了,忍不住摇了摇头:“真是败给你了。你今年也才二十,就想着当老太爷,你让你爹怎么办?再说了,我朝取进士,向来也是要看年龄的,如果太年轻,资历经验都太浅薄,别说会试,就是乡试考官也往往会把人压一届,多些磨砺,想当初首辅大人第一次参加乡试就是如此,你这美梦也做得太夸张了些……不过金宝确实是个好孩子。”
说到这里,再想到汪孚林刚刚说秋枫已经定了亲事,他不禁心中一动:“金宝的婚事可曾定了?”
“当然没有,他过了年才刚十四呢,男子汉大丈夫,不用那么早。”汪孚林仿佛之前催促金宝定婚事的不是自己,无所谓地答了一句后,随即皱了皱眉,“不过我伯父倒是比我还着急,我离京之前他还提过一回,让我早点放在心里。不就是因为金宝不是我亲生的,只是养子,怕别人心存顾忌吗?现在他不过是案首,将来要是能考上亚元、经元,又或者运气顶天夺个解元,还怕人家顾忌他的出身,那时候再说好了。”
“这是没办法的,谈婚论嫁的时候,挑正支旁支,嫡庶长幼,有几家不是如此?毕竟在别人看来,你能把金宝当成嫡长子?”
“怎么不能?我眼下还没个亲生的一儿半女,就算这一两年真的有了,他和金宝相差多少岁?我也好,我爹也好,伯父也好,是把资源先投在金宝这个已经是案首的后辈身上,还是死死捂着不肯支持,等那个才一丁点大的儿子长大成才?至于我那点家业,本来就是留着将来儿女们均分的。我家又不是松明山汪氏宗房,祭田之类可没有,祖屋都是在我的时候才翻修的,将来大不了多置几处房产,还怕不够分?再说了,我这身体运气好总能活个七老八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