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825)

作者:府天

“刘公公,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刘瑾盯着焦芳看了许久,突然尖着嗓子提高了声音,“你还好意思问俺皇上是什么意思,你敢说你不知道马文升和宫里谁仇怨最大,现如今谁正在憋足了劲想赶他下台?好啊老焦,你如今成了部堂就不把俺放在眼里了,敢情你还在和李荣眉来眼去是不是?俺都已经听说了,怪不得这回都是李东阳和刘大夏门下的人在闹,原来是李东阳在为刘大夏争这个天官的位子,你倒好,身为他们的同年,这援护的功夫做得不错!”

刘瑾素来刚愎,说话又尖刻,焦芳险些没被这番话给噎死,好半晌才使劲定了定神解释道:“刘公公,你这话从何说起?你听我说……”

“俺不听你说,这些天乱七八糟的传言俺都听烦了!”刘瑾没好气地一挥手,一口打断了焦芳的话,“要早知道你是为了别人争这个位子,俺费那么大劲干嘛,还让李荣捡了便宜,俺吃饱了撑着为人作嫁衣裳!你回去好好想想清楚,究竟是你那些同年要紧,还是俺这个宫里能给你通消息的来得要紧!”

焦芳还来不及再说几句话,就只见到刘瑾站起身来拂袖而去,气得发昏却又不能当众发作,只能忍气吞声出了刘宅。直到出门上了自己的轿子,他才低声连骂了几声混账蠢货,可终究记着上一次的教训,不再拿扶手出气。轿子晃晃悠悠出了胡同还没走上一箭之地,他就突然蹬了蹬下头的板子,见轿子停了,旋即随从过来打起了轿帘,他不禁眯了眯眼睛。

“我没记错的话,先是南京国子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监生举荐林瀚,紧跟着是马文升,再紧跟着是张敷华他们的联名折,每道折子中间相隔的日子都不过三两天?”

那小厮是专管打探这些消息的,闻言连忙躬了躬身轻声说道:“回禀老爷,确实如此。”

焦芳闻言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从何天衢率先发难弹劾马文升老迈昏庸开始,到现在约摸才过了半个月多一丁点,倘若是八百里加急送信到南京,徐勋不但应该得到消息,而且反应的时间也足够了,这兴许就是来自金陵的一次反击。想到这里,他点点头吩咐继续前行,可等轿帘一落下,他就狠狠捏紧了拳头。

这个刁滑奸诈的小子,他想方设法把人赶去了南京,却没想到这小子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笼络上了南京那些郁郁不得志的士大夫!是了,兴许举荐林瀚之事便是交换条件,可恨马文升竟然也会应下此议,若是让这事成了,他焦芳这几十年岂不是白活了!事到如今,也顾不上当初他是怎么挑唆的刘大夏,先说动了李东阳拿下位子再说!

焦芳在外咬牙切齿,可宫里的朱厚照却轻松惬意得很。毕竟,免去了早朝,虽说每次便朝都要打足了精神应付那些文武大臣,一言不合争执起来亦或是拂袖而去已经是家常便饭,可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毕竟是多年的规矩,该争的他在文华殿中就已经争了下来,不能争的他也只好暂且放过,因而下午晚上的时间都是自个儿的。此时此刻正值春光明媚,而同时让他心情更舒畅的是,他终于可以不用避人耳目偷偷摸摸和周七娘在仁寿宫相见。

张太后禁不住容尚仪不断吹风示意,终于决定从宫人当中挑几个人跟着他上西苑服侍。而容尚仪更是算计仔细,把周七娘拨到太素殿,其他两个一个拨到凝和殿,一个拨到迎翠殿,互不相干谁也不知道谁的事,这就为他提供了天大的方便。

因而,这会儿他就舒舒服服地躺在太素殿的凉榻上,一面看着徐勋捎带进来的书信,一面在那嘿嘿笑着,一点都不在乎那频频落在自己身上的嗔怒目光。良久,他才一骨碌爬起身来,涎着脸凑到周七娘面前,讨好似的把手中一沓信递了过去。

“要不要看看?那是小徐跟着平北伯下江南的见闻……啧,要不是他沾了和平北伯同姓的光,这么好的差事怎么轮得到他。”

“你们两个都是一丘之貉!”周七娘又好气又好笑,差点忍不住用手指头去点朱厚照的脑袋,“也不想想,他是公差,居然送这种私信过来,给人发现怎么了得?还有你,跟着皇上到西苑学骑射的,却溜到这里偷懒,被人发现你这差事以后还想干?上回皇上身边的小瑞公公过来,我差点都吓得魂都没有了,幸好小瑞公公为人和气不为已甚,否则你可倒霉了!”

“那是那是,小瑞公公是皇上亲自挑的人,当然和气生财!”

朱厚照缩了缩脑袋打了个哈哈,暗想瑞生这老实本分的关键时刻也能做戏,还端起架子说了他两句,否则那一趟就差点被看穿了。这一茬不好再提,他连忙炫耀道:“偷懒归偷懒,可皇上身边的人里头,就我骑射功夫最好,昨天你又不是没瞧见,驰射功夫我能十箭中七,就是那个带兵打过胜仗的平北伯,如今在射术上头也要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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