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行云版)(18)
汉青忙着系衣带的手停了一停,抬起头来,一张雪白的脸在阳光下似会发光:“殿下……您今天……”下半句话却咽了回去,低头继续整理衣带:“殿下即将要成年了……汉青等着殿下顺利过了这一关……将来,殿下要为我成礼……可以吗,殿下?”
最后两句话,他说的声音很低。要是风再大点儿,就把他的声音全盖过去了。
飞天低下头,看着单膝跪在飞天面前的汉青。
他的黑发只是松松的挽着,大风吹得发丝在风中四散,与那红色的衣带一起缠绞飞扬。细白的指头颤抖着要把衣带结起来,却一直系不起。
他没有抬头,就是这样固执地一意要去系那条带子。
红与黑交映得那样鲜明。
飞天觉得这顔色鲜明的一刻,会被记许久。即使到很久之后再想起来,这一幕也不会褪色的吧。
“等我……过了这一关之后,如果你还是这个想法,我答应你。”
汉青一下子抬起头来,眼中水气蒙蒙,随即又飞快的把头低了下去:“汉青先谢过殿下。”
恍惚中,一滴闪亮的水滴,落进那火红的衣襟里,似真似幻,转眼间消没不见。
汉青手指重又灵巧起来,将飞天腰间的丝带打了一个美丽的衣结。
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不知道今晚会面对什么。但他一定要去面对。
坐在备好的车里前往辉月的宫殿,车子摇摇晃晃,飞天把汉青准备的笛子挨支拣出来试音。从最长的试到最短的。
最后试的是一支晶莹的月白色短笛。音乐清亮又不尖细,空灵却不脆弱,和飞天想象中应该有的音色最相近。
“就这一支了。”飞天笑着说。
汉青答应了一声,拿出预备好的佩饰丝绦系在一端,将那短笛装饰得更加精巧漂亮。
把玩着那凉滑的流苏丝穗,舟总管说了句:“这就到了。殿下是先去与辉月殿下招呼……”
“不用吧……”飞天有些情怯。对于这个闻名已久的辉月,一想到马上能见到他,却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天帝陛下的车驾应该也到了,既然先不见那就都不见。我先去与岳总管打招呼,就说殿下亲自排演节目,等晚上正席时再晋见。汉青先领殿下去休息,顺便看一下场地。”
飞天被安置在一间客舍,汉青带着人去看场地。他们舞步已经极纯熟,现在要做的只是根据场地调整下队形。他不过是在舞蹈的间隙里吹一段曲,去不去看场地倒是无关紧要。
舟总管说要排演不过是客气话。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情怯吧。
飞天有些茫然。这几天从来没有这么闲过,他脑子里一直乱纷纷的。
晚上……一切近在眼前。
飞天懒懒的推开窗子向外看,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可是却照不进心里。
如果是真正的飞天,他今天会做什么样的选择?他会怎么面对这一切?
不是他,却又是他。
飞天无意识的摩挲手里的短笛。非竹非木,非玉非石,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笛子,精美无比。
这是飞天不熟悉的陌生世界。但却又是他要面对的,一个真实的世界。
那天飞天决定要吹一段曲的时候,舟总管教他运气呼吸,飞天才发现,原来他可以不歇气的,把一支曲由头吹至曲尾,一口气都不用换。
原来这真的是一具天人的身体……好大地肺活量!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这里如此美丽,如此真实。
他要在这里生存下去。他有想要保护的人。
汉青也好,舟也好……飞天希望他们能生活的自由而幸福,也希望自己的生命,可以顺利平安。
想保护他们……也要保护自己……
所以,得面对这一切,接受这一切,他需要力量,必须变强。
他将笛子慢慢举起来,挨在唇边,轻轻的吹响。曲调随性而婉转,像是一阵风,在原野上吹起绿浪。
有要保护的人。所以必须要面对前路。
汉青遥遥挥手:“殿下,我们是第四个出场……现在得到大殿去了!”
飞天应了一声,翻身出了窗子。
身子凌空的一瞬间,心像是脱笼之鸟。
惶恐也好,害怕也好,抗拒也好……都抛掉吧。
一切,只有向前。
第5章
汉青把一个极单薄精巧的面具扣在飞天的脸上。像是化妆舞会的面具,盖住了上半边的脸,露出口唇和下巴。飞天就着镜子仔细看了看那个面具,上面浓黑重彩绘着奔放四散的花纹,居然有点像京剧里的大花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