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爱恨,生死一瞬(45)
我持续发抖。
他停下来,“怕我?恨我?”没有喜乐掺杂的低沉嗓音忽然仁慈地对我展开蛊惑,宛如魔咒:“不如爱我。”
我手垂下来,冷汗如雨,心神恍惚,那个夜晚好象就要重演,我被绑住手,只有焦灼的热,除了黑再也无法看清任何了!
“爱是什么?恨又是什么?我已经不懂爱和恨是什么了,无论我为你们付出过什么,你们能给我的也只有仇恨和痛苦;雷煌,我不爱你,爱不是强迫,我也不是在那年站在树上的念念,我已经掉在地上,我没有能力给你一个天堂,你还要对我执着什么?——”
链子发出金色的柔和的光芒,最底下悬挂着金色的十字架,那是妈妈给念念的生日礼物。我在那天,扔给树下的他。为了让他停止哭泣。多么奇怪,现在是我在哭,我哭了,哭出那晚不被允许流下的眼泪,我是骄傲的欧阳念,但在这个摧毁我一切的人面前,索性哭了。
眼泪花花里,我看着这条荒唐恶毒的链子,它被重新系在我颈子上,暌违了十几年,物归原主。
这个疯狂狂野的男人给我仔细系好,才现身在我面前,他两手撑在我头颅边,强迫我固定模糊视线,无助看强大的他——仍然魅惑众生,仍然高大邪恶,仍然把别人玩弄在股掌,深沉纯粹的蓝好象冰把我笼罩,距离如此接近,几乎每一次吐息都是完成一次亲吻。
“我一直在等你哭,等你哭着求我‘不要娶我妹妹’,而不是家族、联姻、合作;那晚我收信赴约,我还以为……”恶魔苦涩地望我微笑:“你爱上我了。”
寂静的世界里,没有黑暗,也没有星星闪耀,我陷落在这个大的房间,流出眼泪的时候,听到我绝对不会相信的谎话。
我们接吻了。
人在孤独和绝望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不可思议的事,比如吻一条毒蛇或一只獠牙虎豹,真是不要命了。就是不要命了。
唾液在激烈的吻里流出口腔,粘腻住彼此,空荡荡的脑袋里快要被撬走最后一点自己。我快糊涂了,我在亲吻我的敌人,又好象天经地义。我一定是糊涂了。
“那晚——”我不能合拢我的眼,这个男人的体温,呼吸,味道,和碰到身体时的感觉,都再再告诉我答案:“不是你。”
那是谁?!
我的力气一下子被抽走了,我所想的,我以为的,全都不对了,那是谁?那晚到底是谁?把我拽进地狱里。雷煌抚摸我的颈子,轻柔也熟练地以指腹划圈,放松我绷紧的肌肉,他没发现我的恐慌,那是当你面对你一心想杀死的人却突然被抽去了武器时的惊慌失措。
我不能与他接触,我无法忍受他看到我胸口疤痕时的眼光,那是多么可怕的罪恶的印记,烙刻得如此深刻,以至最好的整形医生都手足无措——我说剜去好了,把我所有的肉都剜去,只留下骨头也行,把它从我身上弄掉,还是不行,它离我的心脏太近,我脆弱的心脏再也经受不起哪怕一根小动脉的崩裂。
我只有和它共存。
揪紧自己的领口,我推雷煌,不说话,只能默默抗拒。我抱着自己脑袋,全身心都在抗拒他与我过度的亲密。我不爱他,我也不能因为孤独和绝望而接受他。不管他对我说的话几分真假,我也不能用身体去欺骗他放过。
他拥抱着我,与血淋淋、汗涔涔的我贴近到牢不可破,但他停止了,那种放肆的攻击。我缓过口气,却能从他的扎实拥抱里感觉到他的想要!我不敢动了。
“念念……”在雷煌的口中,我的名字突然有了情欲的迷离,他舔着我耳朵,在脆弱的耳廓骨上嚼弄,热气蒸腾,“今晚你没上那个女人?”
我一顿,有点被揭穿的不悦。但被完全搂抱在别人怀抱里,根本不能自在说话。“谁说的,我上了!”
他笑得低沉,环抱我,分外自在:“那你就该直接从床上送到我这,而不必被那家伙打得这么难看了。可怜的小念念,看你的额头,他踩你了。”他揉起我青肿的额头,带点宠物主人的爱惜,所用技巧跟他爱抚时一样好。
“你连那个洋妞都收买了?”我是不信:“你怎么知道我要点她?”
“这是黑道,有什么是不可能?”他声音里有残酷的力度,他仍然是那个让我害怕的人,但我发现他现在正在试图缓解我的害怕,而对我有些格外开恩的温存。我已经抹掉自己的眼泪,而能受宠若惊地嗤笑一声了,他听出来,立刻收回他的温存,继续残酷:“就像在一个月前,你也不会料到自己会乖乖躺在我怀里。”
“是你死缠烂打吧,你不派人偷袭我我就不会现在待在这里。”我确实是被他搂抱而动弹不了,也懒得动弹,今晚的一切让我疲惫和疼痛。最适合我的地方是张大床。当知道这个人不是那晚的元凶,我对他的防御力略微下降。“还有那个疯子一样的意大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