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32)
儒生们顿时群情激奋,为着沈卫那等罪行,也不能容沈泽川出来。
“元琢怎么看?”
姚温玉喝茶,平和地说:“我久不在阒都,不知详情,怎好开口?”
奚鸿轩体恤地说:“是了,你时常在外游学,不知阒都之事。”
不知是谁先说:“在座都是饱读诗书之辈,大伙皆是知廉耻、通律法的人,断然不能这般坐视不理。”
奚鸿轩说:“那该如何办呢?”
这人答道:“我们皆是国子监在学,群情奋起,皇上也该三思。不如回去,同大家一道面跪明理堂,求皇上收回成命,严惩沈氏余孽!”
席间附和声顿起,奚鸿轩合掌夸赞道:“好!诸位不愧是国之栋梁,今日一跪,便是千古流芳!在下惭愧,虽不是国子监在学,却也愿意随大家一道。”
方才说话的儒生便说:“这怎么行?鸿轩兄的胞兄乃八大营执印指挥使,若是为着此事收到牵连,便是得不偿失了。列位,便由咱们去吧!”
散席时姚温玉唤掌柜蒸了些酥软易入口的肉食,他等待时,听着楼下下来的儒生们窃窃私语。
“说什么‘璞玉元琢’,不也是个缩头乌龟吗?瞧他方才,连句话也不敢说,哪里比得上鸿轩兄仁德!”
姚温玉往嘴里送了颗松子,只做无声一笑,并不跨出去与人争辩。待肉包好,他出来时,人已散得差不多了。
奚鸿轩说:“元琢,我送你?”
“不了。”姚温玉提了提手上的肉,“我去老师府上。”
两人拜别,奚鸿轩看着姚温玉的背影,冷笑片刻,说:“走。”
另一头沈泽川已到锦衣卫庭院。他跨入门槛内,便得了四面八方的注视。那满院匆忙的锦衣卫路过都要看他一眼。
引路的正是葛青青,他带着沈泽川往值档房去,说:“咱们锦衣卫,分四种人。一是民户选拔,家中有姊妹是宫中洒扫的‘女户’,兄弟来了锦衣卫,挂着临时腰牌,虽也免征役,却没俸禄,诸如小吴。二是得了大内公公的推荐,叫‘中官推封’,指挥使大人便是如此。三是军户出身,荫恩世袭,我就是这样。四是术业有专攻,业域奇才,那都不问出身,是皇上钦点来的,这类人很是厉害,你以后自会遇着他们。[1]”
葛青青说着打帘,招呼道:“你要领差职,上册档,就在这儿了。”
沈泽川入内,档房中的嘈杂声戛然而止。那衣着不同,腰牌不同的锦衣卫皆转过了头,堂中陷入诡异的寂静。
“沈泽川?”翘腿坐桌后的男人推开面前的册子,瞧着他,“就是你啊。”
沈泽川见他身着飞鱼服。锦衣卫之中,飞鱼服是非参将品阶以上不能穿的。于是稍行一礼,说:“正是在下。”
这人额前垂发,胡茬未清干净,行为举止颇显落拓。他摸着下巴,笑道:“果然是舞妓之子,不枉当年沈卫千金一掷为博红颜一笑。青青,给他牌子。”
他说着把桌上备好的腰牌抛给葛青青。
葛青青接了牌子,递给沈泽川,说:“兰舟,这位是咱们锦衣卫镇抚大人,今日专程来给你递牌子的。”
“鄙人乔天涯。”乔天涯说着示意沈泽川看牌。
沈泽川翻过腰牌,再看向乔天涯。
乔天涯说:“驯象所是吧?那儿就是你的去处,等会儿青青带你过去。现在有些规矩,要说给你听。咱们锦衣卫的腰牌,和八大营的牌子一样宝贝,轮休不当差的时候,要收妥当,不可外借。大伙虽然各分十二所司的差职,但那都不是本职。咱们的本职是效命皇上,皇上说什么,我们做什么。除了十二所司的差事,还要兼‘耳目’的轮档。若是遇着什么大事,诸如五年前咱们逮捕你一样,都需要皇上‘钦提’,得有文书和专门的缉拿腰牌才行。有什么任务,并不以我为主,也不是以指挥使大人为主,而是要大家‘掣签’,即抽签决定。[2]”
沈泽川听纪纲交代过,此时颔首不语。
“最后一事。”乔天涯站起身,环顾堂内诸人,说,“锦衣卫上下一心,挂了咱们的腰牌,就是咱们的兄弟。过去种种恩怨如烟云散,没暗地里构陷、作弄兄弟的事情。若是做了,一经发现,全部吊牌剔名,踹入诏狱严办。”
周遭目光顿时散开,各个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
乔天涯满意地回头,对沈泽川说:“去吧。”
沈泽川拜礼,随葛青青出了门。
“我还以为会是扇手司这样的仪銮所差职。”葛青青看沈泽川,“驯象所……倒也行。”
“我也做了百般猜想。”沈泽川笑着说,“唯独没想到是去养大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