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罔极之出嫁从夫(出书版)(75)
风雨飘摇中,这一点长衫起不了什么作用。雨照样激烈地打在身上,很快在脚下集汇。水位慢慢上升,从脚踝升到小腿处。祈世子没有看柳残梦,只是收回胳膊飞快地计算,再没有一刻能比现在脑海空灵。
雨水积到膝盖时,他已算清,一扯柳残梦的衣袖:“走。”
雨水中,往左进五退二,右行居一,三轮倒轩,左三右五退二。走不了多久,祈又停下脚步。此时雨水已积到腰际,行动越发困难。
“很不妙!”
“不妙?”
祈脸色有点发白,时不时望着天空,看来真的不妙。他拉着柳残梦想加快步伐又怕走错路,水已渐渐淹到胸口,压得人难以透气。
祈世子突然大叫一声:“来不及了!”吼话间,山顶浓云处一阵雷鸣轰鸣,震得地动山摇,山石纷纷滚落,周围的积水受山石影响,激荡起大小漩涡,扯得人几乎散架一般。
柳残梦用力抓紧祈的手,感觉祈也用力回握自己的手,想以这微薄之力与天地对抗。
狂风开始大作,暴雨助纣为虐。山上的巨石树木不断滚落,两人在水中被巨浪从东扯到西又从西扯到东,手被水里回漩的细碎石头划得血流不止,却始终不敢放手,心知一放便再也寻不回对方。
雷鸣虽响,只在云端盘旋汇集,并未真正降下。但越积越厚,将整片黑云都压成银亮的光泽,在大白日中犹自剌痛人眼。
祈世子知道浓云只是蕴势待发,还未真正发威。震雷三响,之前才过一响,尚有二响未发,不知劈向何处。如果还是山峰还好,就怕击入水中,那他们两人都会被直接劈成焦炭了事。
再往前数丈,便可爬上山陵,可避开天雷之威。只是,短短数丈,何以比划开牛郎织女的天河更是难渡!
身形早已不受控制,只能随波逐流。想强行逆天,天道不容。祈几次想运真气定下身形却不果,直逼到真气倒逆口吐鲜血,仅只能定住十数下。欲抬步往前,是万万无法。
天上雨云积着太多的闪电,终于支撑不下了。又是一道闷雷劈下,带着比天空烈日更为炽亮的光芒。雷劈在山腰,往下半里就是积水。
再一次的地动山摇,水波晃漾,山上巨石滚落越来越密集。祈努力拉着柳残梦往山陵行去,无暇注意上方。只听得风中隐约传来柳残梦的叫声。接着,一股大力将他往后一扯,拉入柳残梦湿冷的怀抱。
事情发生得比肉眼更快,祈被柳残梦拉入怀中后,便连续感觉到两次震动,震动是透过柳残梦的身体再传到他身上。
大石砸到柳残梦的背上,两人被击到水底,余波透体而过,一下,又是一下。
浑浊的水掩住了视野的寻探,被水呛住无法开口。祈紧紧抓住柳残梦的手,但柳残梦的手一片虚软,再无回握的力气。
在风雨中想要一起渡过,需要两人的力量,只有一人的力量,抵不开风浪的冲刷。
“柳残梦!”
又一波巨石坠下掀起的漩涡将两人激到水面上又抛下。湿滑的手心抓不住无法回握的手,风雨中,被巨浪卷走的柳残梦脸上最后一个印象,仿佛是个笑容。
“啊~~”祈放声大吼。
雷鸣轰轰,大地震怒,天地的回响压倒了一切世俗的悲音。
祈世子突然失去了与天地对抗的力气了。
还有什么好对抗的?
最想对抗的那个人已不在了。
他仰起头,任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脸,一片水气朦胧中,他看到山顶第三次聚起的银色电团,还有山壁几经震动后,壁上出现的一行大字:
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注)
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
解卦的最后一卦。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
壁上的大字很熟悉,在皇上那里见过几次《水调歌头》。
还有蹇卦的最后一卦:往蹇,来硕,吉。利见大人。(注)
祈脸上绽出微笑。
巨雷凝起最后一波悲音,正要从天而降,祈取出霜月天。
凝聚了整个冬季最后一场雷电的轰鸣让人耳鼓出血,声势浩大的光线刺痛了祈的眼。他闭上眼,灌注最后真气,笔直地射出。
目标,崖壁上那行大字下方,如鹰隼展翅起飞的大石正中。
轰隆隆隆隆隆——
连串连串闷得人口吐鲜血的巨响炸过之后,原应击向水中的天雷尽数为霜月天引向山壁。那正是“蹇”阵与“解”阵的最后一破。电芒刺入山壁,雄峻的山峰闪烁着无数银芒。银芒不断在峰体上下窜动、游移、迸裂,最后,整座山峰被雷电撕裂了一般,化成碎片纷纷散下。
余波入泽,寒凝大地,水波被冻得平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