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107)
皇帝一脸笑容,郑容贞一头黑线。难怪秋狩时非要他带孩子,原来是早有预谋!
郑容贞顿时恭敬起来,诚惶诚恐地对皇帝说道:「皇上明察,臣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您还是另谋他人吧!
皇帝难得的宽容,眼波流转一脸和爱:「先生若是不愿,朕绝不强求,不过还是有请先生劳烦一下,多多帮朕留意合适的人选。」「下官当竭尽所能。」客气客气礼数礼数,回过头去,全然忘了。
似乎皇帝也不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没过几天就直接把三位皇子丢进国子监里与其他官员子弟一道听课了。
皇帝遇刺一事没有随时间流逝逐渐风平浪静,反倒越闹越汹涌。因一人而牵全局,身处于这个局中,郑容贞更觉得沉重。他明白,皇帝毕竟是皇帝,有他绝对不容许侵犯的领地,不论是谁,胆敢贸然闯入,后果不仅仅是粉身碎骨,更会牵连无数。
这次,纵然刺客已经吞毒而死,但受了伤的皇帝看似平静的脸庞之下,血腥肃杀之气闻风即动。
不达到皇帝想要的效果,这件事,是不会罢休的。
对于慕容世家,郑容贞印象并不深,不是他对此了解甚少,而是这个家族实在是太低调、太低调了。让这个家族出名的,恐怕就是开元十五年,慕容家主带家族几人率领军队为皇朝夺回失地,并换来数十年和平的事件了。
那时国内已遍地颓丧之气,若不是慕容家族的出现,恐怕早巳经改朝换代。严格说来,慕容家对国家有功,还是大功!可是--郑容贞合眼,脑中浮现曾经见过的,自刺客身上搜出的那件铜制信物,背后刻着小小的慕容二字。慕容家族低调,可姓慕容的,却少之又少,而有本事派人刺杀皇帝的,不会再找出第二个了。
郑容贞知道,这件案子还有诸多疑点,可问题是他拿不出证据,更不知如何劝说被捋了龙须,外表冷静,实则恨不能一刀解决所有敌人的天子。
皇帝一回京就下令彻查、彻查!彻查的结果如何?查出向来低调的慕容家通敌判国的罪证,查出慕容家窝藏包庇朝廷重犯,再加上买凶行刺皇帝,慕容家族的结局可想而知。
郑容贞在家中喝闷酒,平安来访,难得见他一脸凝重,问清是为何事后,平安不由陷入沉思中,片刻后,方喃喃道:「可是,郑兄,人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负责。」「不过……」平安双手放置于膝上,眼睛盯着酒杯,「我还是希望皇上不要把无辜的人牵连进去。」随后平安对他憨憨笑了一下:「放心吧,郑兄,皇上很厉害,知道怎么做最好。」正因为皇帝厉害才不能安心。但郑容贞心中的话又如何向眼前这个根本不明白个中缘由的人诉说?对平安而言,对便是对,错便是错,做对了需要表扬,做错便需要惩罚,可是这世间,哪里又有如此黑白分明的界限?
郑容贞只是对平安笑笑。不会想太多是福气,踏踏实实地过每一天,不会过多地去烦恼未来的事,别人的事,甚至是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
随后两人相对无言,宋平安见郑容贞还没能展颜,也不知该接着说什么。郑容贞一杯接一杯喝酒,觉得身边人似乎太过安静,斜一眼过去,见他局促不安地坐在那儿,不用多想便知道自己的情绪感染到这个容易为别人担心的老实人了。
郑容贞转念一想,放下酒杯,笑问:「平安,那日皇帝中暗器受伤时,在你耳边说了什么?比什么都管用啊,他一说完你就舍得放手了。」郑容贞话里的调侃让平安双颊微红,不好意思地道:「没说什么,就是让我相信他,他不会有事的。」「你相信他?」
平安认真地点头:「我相信皇上。皇上向我承诺过的事情,都一一办到了,他说他没事,结果他真的没出什么大事,不是吗?」郑容贞只是一笑,不置可否,握住酒杯正要喝,忆起什么瞄了平安一眼,又放下,在他面前摆上另一个杯子,满上。
「一个人喝酒只能算喝闷酒,有人陪着才能喝得痛快。来,平安,陪我好好喝上几杯。」平安还没饮完一杯,他便已经喝尽半壶,见他起身又抱来一坛酒,平安在他倒酒时忍不住拦住。
「郑兄,以前我就想说你了,酒喝多伤身,你还是少喝一点吧。」郑容贞笑着挪开他的手,继续给自己倒满,「你不让我喝酒伤的是我的心,更何况,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死了就死了吧,没什么可担心的。」本就是一句戏言,说者无心,听着的宋平安却一脸大骇,蓦然起身两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另一头对天絮絮叨叨:「老天爷,他是说醉话糊话傻话呢,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就差没把童言无忌这句话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