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国舅(67)

作者:春溪笛晓

看完之后他又忍不住骂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捣鼓出什么名堂!我倒要看看,倒要看看!”说着又再书房内来回踱步。

这匣子是他寿辰当晚有人悄然送来的,最上头的一封信写得龙飞凤舞,却又十分简短,大意为“偶得此物,请君阅览”。再往下看,竟然是摆得整整齐齐的一些文稿。而且是他非常熟悉的文稿——当年那个吴家小子在他的逼迫下呈交上来的功课!有的字迹潦草,明显是敷衍;有的前半段令人拍案叫绝,后半段却让他气得捋断了几根须——这种顽劣的做派,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当初他总要威逼利用许久,才能逼这小子正正经经地写一次策论。

如果说沈适是那种最不用操心的学生,那么那个吴家小子则是最要上心的学生。可是他却不会让人失望,逼一逼,也常常能给人惊喜。虽然难管教,可聪敏过人,是自己最喜爱的弟子。

回头看看他曾交上来的策论,竟有许多论调与他如今所做的事切合。其中就包括以农养国、以商富国等有利民生的计策,但同时他曾写下的偏锋诡谋也完全与他的做法相符。

看来他的所作所为并非毫无先兆,只是没人及时发现,他这个师长也不曾将他带回正道……想到当初只写了“一派胡言”的批复,李老不由有些后悔。

但是真正让李老转变的,却是那写在最底下那篇关于“改旧制行良法”的策论背后的四个大字:吾心不改。

李老婆娑着手上的文稿,眼神霎时复杂无比,喃喃道:“厉老哥,吴老弟,你们说那样的一个孩子,怎么突然就变了?”

可惜当年至交都已魂归泉下,无法给他回应。

第一卷

第34章

转眼又是隆冬。枝头寒梅层层叠放,蕊间沾着点儿雪末,颤微微地随风动着。

婆娑梅林下摆着张白石圆桌,案上摆着一碗清酒,略冷的北风钻过枝桠吹来,那湛清的碧酿便轻轻泛动。

石桌旁坐着两个人,都是二十几的年纪,一左一右地分据一边。有趣的是,他们都有黑纱蒙着双眼,凝神侧耳,似乎专注地听着什么。

远远见了这情景,刚从上川书院归家的吴小国舅吴衡正要出声问询,却被俯趴在矮墙上的少年拉到一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吴衡早就认得了李宝这个自家大哥的弟子,小声问:“大哥他们在做什么?”

李宝撇撇嘴,龇牙道:“闲得发慌,玩儿呗。”

吴衡疑惑:“玩什么?”

“赌梅。”李宝一脸不以为然:“赌一炷香内有多少瓣梅花落到酒里,谁听得准谁就赢了。”

还有这种玩法?吴衡咋舌。

李宝闲极无聊地折了枝梅在雪上写画:“你最好先别过去,不然方先生又该赖账了。我就不明白了,就方先生这赌品,先生怎么还愿意跟他赌?”

吴衡却说:“有人陪着,做什么都是高兴的。”忽然又像想到了什么,神色微黯。

李宝最不喜欢想这些事儿,咧开嘴问:“回来了就不走了吧?都快过年了。”

吴衡点点头:“过完年再回书院。”

“那敢情好。”李宝笑眯眯地说:“赶明儿一起去找胖子和元永玩,我最喜欢听他们喊你小舅!”

原来前年经党项跟大越那么一闹,赵德御突然开窍了,将清河王世子赵瑷跟福安王世子赵珏都收归吴皇后膝下,而两人分别被封为普安郡王、同安郡王。年前又以“政绩卓绝”为由将国舅爷召回。

而国舅爷曾经的顶头上司魏老头儿则被推举为参知政事,这职位又被称为“辅相”,距离相位只有一步之遥。不过魏老头儿年近六十,仕途也快到头了,跟国舅爷说起这事儿,也明白地道:“我就是上去占个位儿,就看你们这些这一茬的谁能顶上。”国舅爷对此嗤笑不已:“一茬?你当是韭菜?”

对于司农寺的老活计,国舅爷是不用费心的。整日就与方笑世呆在府中下棋品酒,只有收到各方的消息时才会稍稍费心。

这赌梅也是闲极无聊的玩法,国舅爷两人都自诩耳力极佳,几乎达到了花落可闻的地步。于是谁也不甘多让,这才提出要比一比。

眼看一炷香就要燃尽,李宝跳出去说道:“过了过了,写个数!”

吴衡跟着走过去,只见桌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雪,国舅爷那边写了个六字,方笑世那边写了个五字。

“衡弟回来了?”国舅爷似乎听出了第二个人脚步声,解下蒙在眼上的黑纱:“去见过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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