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媚·恋香衾(71)
而她实在没办法相信,他会如此巧合,每日都在无心之中将那把梳子带在身边。
——或者,恰在今日无意拿在了身边,无意中让她看到。
瞥一眼地上泡烂了的口供,她再不看唐天霄对着别的女人的多情眼神,挺直了身向刑跃文问道:“说什么?”
刑跃文微愕:“方才口供所述之事,请再向皇上复述一遍。”
可浅媚叹道:“刑大人威武,刚才严刑相逼,小女子给打得神智不清,只得按着刑大人的话胡乱编着,实在不记得说了什么了,又怎么复述给皇上听?”
刑跃文怒道:“你敢翻供?”
可浅媚冷笑:“供词何在?我可曾画押?”
刑跃文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敢指责唐天霄举止轻率毁去了供词,只转身向他奏道:“方才的供词,皇上已经亲见。可淑妃却当面抵赖,依皇上之见,应该如何处置?”
唐天霄依旧摆弄着那把梳子,淡淡道:“朕不过是来听审的,怎样处置,刑大人看着办吧!想来既然那些证据证人能令可淑妃招认一次,再让她招认一次也不难。”
刑跃文为难道:“此女甚是刁滑,见皇上在侧,只怕更不肯轻易松口了!”
唐天霄睨了他一眼,懒懒笑道:“不是给打得神智不清时便会松口吗?如果她神智不清时也能编出和原来一模一样的供词来,也便证明那些事的确是她做过的或者曾经发生过的,才能如此印象深刻。”
刑跃文知他行事素来出人意表,却再不敢指责这位大周皇帝荒唐,只得应了,依旧站得笔直,和第一次审讯般传来证人。
驿馆的小厮、乾元宫的小太监,以及不会说汉语的突尔察,再次鱼贯牵出;有官衔在身的陈参将做完证后并未退开,此刻也与他们三人站到一处。
唐天霄问道:“他在说什么?”
刑跃文回道:“此人说的是北赫土语,在场之人无人能懂。”
唐天霄“啪”地将梳脊磕在案上,冷笑道:“哦?刑大人审的好案!找来的证人说的话无人能懂?”
刑跃文忙道:“皇上,此人戆鲁,骨头又硬,凭他百般敲打,也只口吐秽言。想来蛮夷之人,一昧耍狠,即便叫了通晓两国语言的人来,也只是装疯卖痴,只作不懂,再不肯供出同族之人了!”
“真的无人能懂吗?”
唐天霄浓眉一挑,唤道:“卓锐!”
一直无声无息隐于黑暗间的卓锐立刻走到灯火之下,回道:“皇上,突尔察说,中原人俱是虎豹豺狼,敢害他们公主,他死了化作厉鬼也不放过狗官。”
唐天霄皱眉,喝道:“问他兵防图是不是他们公主令他传回北赫的!”
卓锐应了,便用北赫语向突尔察发问。
他曾在北赫呆过一段时日,迎亲一路又与这些北赫人混得已经很熟,突尔察见是他和颜悦色发问,也神色略定,与他交谈片刻,忽又指住可浅媚,又是面目狰狞的一通咆哮如雷。
旁人就是不懂,也看得出是在为可浅媚鸣不平了。
卓锐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示意其稍安勿躁,才向唐天霄回道:“皇上,突尔察说,因打听到淑妃被困于德寿宫多日,并且未见放出的迹象,他们商议之下,决定写信回北赫求救。他并不知道被沈家截下后求救信为何变成了兵防图。”
唐天霄“哦”了一声,眯着眼睛不置可否。
卓锐接着道:“突尔察还说,公主进宫之前就吩咐过,后宫之中大多是重臣至亲,若无宠便罢,若是有宠,必受他人勾陷。因此从北赫所携之物一样未带,连他们这些留下的侍从都再三嘱咐,不得在外闹事,以惹授人以柄。他们本是北赫人,一群人在一处,依旧保持着北方生活习惯,每日只经驿馆通译打听一回宫中状况,其他一概不理。淑妃入宫数月,连只言片语都不曾传出过,更别说什么兵防图了。他说是皇上盛宠,才害淑妃被人诬陷。”
唐天霄静静地听完,沉吟片刻,转向宇文贵妃问:“容容,依你之见呢?”
这下闷热的密室里,宇文贵妃居然正端着盏热茶捂着手,听得唐天霄发问,才道:“臣妾素来体弱,并不问这些外事,阅历浅薄,实在无从判断谁是谁非。”
“也是,你虽在北疆长大,却也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又哪里懂得这些?”唐天霄挥挥手,向刑跃文道,“你审吧!”
见唐天霄态度暧昧不明,刑跃文虽是忐忑不安,也只得硬着头继续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