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晚·帝宫九重天(265)
这个最高贵的嫦曦公主被一群最下贱的粗灤捆在一个不见天日的阴冷破窖里,作践了整整两天。直到确定她已经疯了,才给她糙糙披上衣服扔到大街上。
抓捕这群无赖时当场击杀了五个,还有两个重伤,关入狱中当天晚上死了,剩的两个,一个在狱中和别的囚犯打架,当场被打死,还有一个在押往刑训室时铁镣忽然松开,抢了衙役的刀要杀出去,终于被乱刀砍死。
于是,没等开始提审,九个色胆包天的无赖无一例外,全数暴毙。
纵然怀疑其中别有内情,至此也已死无对证。
我虽恨嫦曦公主小小年纪便心机深沉,那样暗害秦家,但她怎么着都是司徒永的亲妹妹,看在司徒永分上,心里把端木皇后恨得牙痒,倒也没打算对付她。
不想竟给整治得如此惨烈。
转过头来再想想,司徒凌手段狠辣,我早该领教。对敌人自不用说,与我这样深厚的感悟,待我提出退婚,他一样狠下心肠冷眼看着秦家遭难也不闻不问,等着我走投无路向他屈膝求援。如今他有意借着嫦曦警告司徒永,自然出招越狠越好。
嫦曦很尊贵。
但因着她的尊贵,反而成了两人过招时的第一个牺牲品。
第一个。
下一个会是谁?
此事张扬不行,但内廷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闭着眼睛都能想到。
我到武英殿面见司徒永时,即刻便有一个面生的太监将我领时殿去。
司徒永登基后,那个在德安门传达先帝遗诏的大太监已经“病逝”,其家属赏赐很是优厚。
出身皇家,什么人该留,什么人不该留,司徒永也分得清楚,下手绝不手软。
他正低头看着什么折子,神色甚是宁静,听得通传我入殿,也不曾抬起头来,依然专心致志地将那折子仔细看完,才放到一边,向我瞥一眼,说道:“昭侯平身。”
我已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闻言起身时,他才又道:“昭侯腿脚不便,赐座。”
我忙谢了,才在一边坐了。
他依旧取了折子,继续往下批阅。
他身畔的太监悄悄示意,下面随侍一侧的宫女太监们垂了手悄悄退了下去。他身畔的太监也悄然退开,轻轻掩上门,持了拂尘在门前守着——正在当年李广德为先帝值守时所站的位置。
当日是我率领秦家军攻入皇宫,然后入驻于宫中足有两个月。司徒永在这段时间对宫人和侍卫连番清洗,可他依然不能保证身边的随侍个个忠心。
众人都离去了,他才放下朱笔,轻轻将折子拍在一边,撑了头低低道:“晚晚,那是我亲妹妹。”
我走过去,提过他的笔,取了旁边一张空白纸张,在上面写了一大大的“忍”字。
忍。
不忍又如何?他此刻绝不是司徒凌的对手,而我助力有了限,何况也可能完全放着司徒凌帮着他。
我将那个“忍”字 放到他面前。
他疲倦地轻叹一声,抬眼望向我,往日清亮明净的眼底,蒙着一层沉沉暗雾。
他苦涩地说道:“我是皇帝,是大芮天子,但连我自己的妹妹都无法保全。”
我柔声道:“从古至今的帝王,有多少能万事遂心的?权臣掣肘,是多少新继位帝王面临过的问题?先求平衡,再求突破,先求自保,再求自立。凡事韬光养晦,方是万全之道。”
他左手握紧我的手,右手提过笔来,却在“忍”字上半边圈了一个圈,掷笔不语。
忍字头上一把刀。
我轻声道:“忍是悬在你头顶的一把刀,但还没有斩到你脖子上。”
他长吁一口气,叹道:“晚晚,我晓得最不愿意看到我和他争竞。可你也看到了,他几乎不让我有任何较大动作,尤其是……兵权。我无法谋得平衡。”
“只能静候时机
,徐徐设法。”我淡淡笑道,“嫦曦不过是两国和好的一个信物而已,若恢复得过来,依然可以让她去,若无法恢复,另选容色出价的宗室女子册封为公主,继续和亲,想来南梁也不会介意。”
卷入这场纷争,嫦曦只能自认倒霉。
就像采儿不幸成了我和司徒凌博弈的牺牲品,私心的一点偏倚便枉送了一条性命,姑姑不幸卷入秦家和祈阳王的仇恨,误了终生,毁了一生,我则不幸承担下秦家所有的责任和苦难,看似风光无限,却不得不卷入朝堂纷争,无法保护家人,还得接受身不由己的婚姻……
司徒永叹道:“晚晚,你知道嫦曦为什么会跑出宫吗?”
我摇头,却忽然心中钝痛,“与……淳于望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