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晚·帝宫九重天(220)
我有些无力,怔怔地看着他。哑了嗓子道:“你不怕……这交易,亏得太厉害?”
他站起来,冷眼睨我,慢慢道:“我早已血本无归,剩了这条性命,你要不要?”
我噎住。
他推开窗,望向在武英殿前屏息静气来往着的官吏和宫人,低声:“若你没有直接入宫拥立司徒永,而先去见我,趁我毫无戒心之际把我除了,再去迎立司徒永,岂为更干净?到时没了我碍眼,你大可悄悄去南梁当你的轸王妃,或悄悄引了轸王来北都寻欢作乐,司徒永向来对你又爱又敬,百依百顺,定不敢有所异议,更不会如我这般怀恨在心,伺机把你欺凌到底。”
我再没想到他会竟这样想我,也不顾腿部疼痛,生生地支起身来向他说道:“我怎会想着害你?你怎能这样猜忌我?换作你,你会害我吗?你会因为我挡了你的路便除掉我吗?”
“想过,在狱中时我便说过了……我差点便能狠下了心肠。”
他侧转过头,背着光的侧脸轮廓深邃鲜明,犹如刀刻斧斫。
“而你,也未必做不到。我的父王……便是在登基之前被最信任的人暗算。功败垂成,性命不保,成为坊间的谈资,对手的笑柄……”
我从未听过司徒凌用这样悲怆的声调说过话,一时呆住。
而他抱着肩,已垂头踏出值房。
身材瘦削,形单影只,说不出的孤独落寞。
恍然悟出他进门后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他的确有意夺位,也有足够的实力问鼎江山。
可我这只黄雀坏了他的全盘计划,便如他父亲夏王因心腹内侍的背叛而功败垂成一样……
人不寐,无限山河泪(六)
我已经没有任何借口推诿他待我的一片心意。
振兴秦家也罢,报仇雪恨也罢,保全家人部属也罢,总得有副好身体才以到。
预备起身前,我先遣内侍去回了司徒永,又令秦哲去安排,将我们的兵马先自内廷撤出,只剩外朝和宫城四门协助御林军巡守。
虽说秦家军军规森严,但内廷多为宫妃所居,若无旨意,连御林军都不许轻易进出,只恐惹出事端来。
如今宫中渐趋安定,秦家军这些外来的兵马迟迟不撤,不但显得我恃功张狂,也让宫内人心惶惶,便是司徒永脸面上也不好看。
只是旁人还罢了,想起俞竞明背后主使的端木皇后和端木青成,我已恨入骨髓,暗暗吩咐秦哲出宫前先把端木皇后给处置了。
“毒酒也罢,白绫也罢,总之留她一具全尸。对外只说是羞愧自尽便了。”
秦哲应了,即刻带人过去,却须臾即返。
“端木皇、嫦曦公主二人已被接入瑶华宫了!”
我惊怒。“瑶华宫?姑姑?”
秦哲垂手道:“未央宫内外早已重兵把手,只是德妃娘娘亲自过来,说要请她们过去问话,守卫便不敢阻拦。”
“姑姑她疯了不成?”
“只怕德妃娘娘给人蒙蔽了!”
秦哲低低道:“听闻这些日子秦家遭难,太子妃却时常去瑶华宫请安,暗中照顾得妥妥贴贴,不许人对端木氏无礼。后来太子被囚,太子妃跟端木皇后求情未果,便住入瑶华宫伴着德妃。大约顾忌着太子妃,端木皇后并未对德妃娘娘下手。如今宫中哗变,太子妃必定料着端木皇后有险,所以求了德妃娘娘将她们先接入了瑶华宫。”
“可姑姑又怎知道,我们秦家已被端木皇后害得家破人亡!”
秦哲叹道:“可不是这话!但末将等人,着实不敢因此事惊动德妃娘娘。”
我气得在榻上辗转,待要去瑶华宫处置那两个贱人,又顾忌着姑姑那风寸飘摇的身子。
本就病弱得不堪了,若再晓得娘家视若亲生的侄儿、侄媳惨死,只怕经受不住,我总不能因为想给嫂子弟弟报仇,再失去自己的姑姑吧?
正咬牙之际,门口传报,却是司徒永亲自探视来了。
宫中正预备着大行皇帝丧仪,他已换了一衣素服,匆匆踏入屋中,将我一打量,已道:“是我疏忽了,脸色差成这样,都没想着先唤个太医过来诊治。”
我强笑道:“皇上刚刚脱困而出,并不晓得臣和臣一家在狱中的事,又给政务缠住,当然留心不到。皇上请恕臣不能在这样的紧张要关头相佐,臣委实支持不住了,只能先去定王那休养一阵。”
司徒永道:“我已传旨还秦府家私,释放秦家侍仆,即刻把府第打扫出来。”